“喬魯諾……你，還年輕，大家都是男人，這沒什麼值得在意的。”雖然沒有關懷到下屬下半身的經驗，但在腦中自己給自己找好理由的熱情老闆稍稍組織語言，決定坦誠表達關心，以對待年輕人的态度予以安撫，好減少下屬可能面臨的尴尬。

“你可能最近壓力太大了，需要纾解，組織并不介意你的感情私生活。”

壓力确實大，但不是大在日常，而是大在此時此刻的喬魯諾握緊方向盤，内心對某個毫無自覺還自認體貼家夥的無語令他差點翻白眼，平時很平和的嘴都快抿成一條直線。

“……老闆，您要是有空，就幫我調整一下後視鏡，我不太看得清後面，冊子不是必要的東西，待會我會親手拿給這個時代的您。”

迪亞波羅成功被轉移話題，雖然不懂喬魯諾的語氣為何有幾分咬牙切齒，但他決定伸手幫忙。

不看還好，他剛一扭動鏡子，就發現兩輛黑色轎車正緊貼後方趕來。

看來敵人沒那麼輕易放棄，喬魯諾還需要和青年熱情老闆繼續戰鬥。

“敵人來了，喬魯諾，我得馬上離開，你好自為之。”

迪亞波羅總算決定放過下屬，回歸他自己的時間。

“您這麼快又要走嗎？”

喬魯諾聽出他的意思，一下坐正身子。

“我剛剛找到了一個線索，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但得立刻确認情況。”

迪亞波羅嚴肅地說。

……

布加拉提敲過衛生間門後，原本聽到了特裡休的回應，但她總是不斷重複“馬上就好”、“再等等”之類的話，又不見出來。

隔了會後，始終沉默寡言的迪亞波羅突然開口。

“特裡休，還記得上次我在萬神殿門口讓你轉告你父親的事嗎？你要記得提醒他，那件事很重要，我還沒得到回複。”

衛生間裡的聲音思索片刻，像是在回憶腦中這件所謂的“重要事項”，随後謹慎地回答。

“是哪件事？可以提醒我一下嗎？”

布加拉提當即反應過來，鋼鍊手指閃電般破開衛生間大門，連裡面是不是可能有個上完廁所的女人都顧不上了。

迪亞波羅确實在萬神殿門口見過特裡休。

但他根本沒和特裡休說過話，更别說“交代了一件需要特裡休轉達的事”，這一點連布加拉提都知道。

果然，拉鍊大開的門後衛生間空無一人，隻有特裡休的随身物品放在洗手台上。

布加拉提拔腿沖進去，第一件事就是确認窗戶。

衛生間很封閉，考慮到總經理的個人需求，香氛、護手霜、自動馬桶、熱水龍頭、女性用品都一應俱全，就是沒有窗戶。

“她離開衛生間還沒多久，洗手池的水痕還很明顯，應該剛用過……這裡通往外界的地方隻有換氣扇，但她的個子不可能借那通道出去。”布加拉提直接用鋼鍊手指将牆體拉開尋找。

磚塊、鋼筋、積灰，建築裡什麼都沒有，也不可能塞得下一個人。

“去樓下找吧，她應該不在這裡。”

迪亞波羅沒有加入着急到恨不得拆了整棟樓的布加拉提，而是說着笃定的話。

“您……為什麼那麼确定？”

布加拉提終于停止攻擊牆面，扭頭來費解地看着迪亞波羅。

“感覺。”

熱情老闆不像平時那樣長篇大論地分析，他翻了翻特裡休落在地上那本随身筆記，眼睛停留在某一頁稍稍有點久，合上後徑直往門外走。

“商場裡可能有些不幹淨的東西，布加拉提，世上是存在幽靈和女鬼的，你最好别以平時的思路對待這件事。”

……

商場這時段人流已經不多，穿着玩偶服逗顧客的工作人員也準備下班。

“特裡休，你去哪裡了？！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趕快出來！”布加拉提越着急語氣越嚴厲，在人群裡狂奔尋找特裡休的蹤影，嗓子眼幾乎蹿出火星。

迪亞波羅則慢半拍地跟在後面，時不時看看關閉商鋪的邊角，實際是在觀察墓志銘情況。

被變成瓷娃娃的特裡休僵在展品櫃台，一動不能動，而看到布加拉提和迪亞波羅路過時爆發出欣喜無比的情緒。

然而這無濟于事，因為兩人并不知道她的位置。

“該死，她肯定是被藏起來了，很多人想襲擊她。”

布加拉提沒找到特裡休标志性的頭發，焦急之下左顧右盼，反而越來越注意不到眼前。

“也未必在沒人的地方，她可能正在人群裡。”熱情老闆倒是顯得高深莫測，眼睛仔細打量四周。

“人越多越不容易注意到真相，敵人或許正是看準了這點。”

不遠處的特裡休能聽到兩人對話，恨不能當場跳起來大喊“說得沒錯，我就在這裡！”然而瓷娃娃沒有聲帶。

在熙熙攘攘的顧客堆裡，沒有發現替身蹤迹，也無法從商場過于複雜豐富環境裡找到細節的布加拉提咬咬牙，轉身朝着大門外沖去。

她眼睜睜看着布加拉提脫離視線，内心絕望幾乎湧現時，走出一步的迪亞波羅卻突然回頭，目光射向特裡休的方向。

特裡休十分緊張，難道他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

迪亞波羅轉身，毫無征兆地靠近這個擺滿裝飾瓷娃娃的外國品牌店，偏着頭認真打量，但沒有更多動作。

“先生，您是要送人嗎……”店員大概認為迪亞波羅要買禮品，主動走過來與他說話，甚至沒認出這是頂頭上司。

“我隻是看看。”迪亞波羅若有若無表達興趣，熒綠眼睛甚至有幾次險險與無法行動的特裡休對視，但又很快離開。

特裡休心驚肉跳，寄希望用意念讓迪亞波羅看過來。

然而三十多歲的成年男性果然對娃娃不感興趣，迪亞波羅看起來沒發現什麼異常，扭頭準備離去。

她完了，特裡休内心近乎悲鳴。

如果沒法被人發現，她一定會死在這裡。

可她不能動，不能說話，連眼珠子也沒法轉動，隻能任由外界的影像射進角度固定好的瓷娃娃眼睛裡，唯一能動的大概隻有想法。

到底要怎麼辦才好，怎樣提醒别人“自己在這裡”？

布加拉提和迪亞波羅都轉身朝着商場另一端大門走去，他們這一去，很可能就不會回來了，起碼在特裡休的靈魂“變質”之前。

她還不想就這麼死，但有什麼不借這具身體就可用的武器嗎？

迪亞波羅的背影漸漸遠去，幾乎快要消失在有限的視線中。

而求生欲燃起時，某種隐藏在血脈，或者說因果鍊中的東西覺醒，一條泛着金屬光澤的粉色胳膊閃電般揮出，把特裡休身旁的瓷娃娃從櫃台上打了下去。

清脆碎裂聲響起，差點走遠的熱情老闆一下回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