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是極其短暫的一瞬，若非宋青玉刻意關注，恐怕都注意不到裡斯的神情變化。

裡斯搖搖頭：“我的家人都是無信仰者。”

他不着痕迹地将自己從這個回答中隐去，好像在說自己也是個無信仰者。

假使他幼年時所信仰的那位神明是普通的神明，他并不需要如此隐瞞，這也說明了，那位“萬靈之根源，智慧之本質，壁壘之蜂巢”是無法對普通人言說的存在。

或者也有可能，是不能對任何非信徒言說的存在。

宋青玉沒有追問下去，仿佛就隻是因為好奇提了一嘴。

裡斯背後，環着裡斯頸脖的謝清池在旁人沒看到的角度露出困惑的表情。

——裡斯說謊了。

能夠感受到裡斯脈搏的謝池清在剛剛清晰地感覺到了手臂下脈搏頻率的變化，他雖然不怎麼鍛煉，但因為個人愛好學過一點簡單的測謊技巧，但他想不明白裡斯為何要說謊。

在本能的好奇心驅使行動之前，謝池清咽下了即将脫口而出的疑問。

他倒不是愛好探尋别人的隐私，隻是裡斯這種閉口不答的行徑實在讓他有些擔心對方是不是信仰了什麼不能言說的邪神，在曦國，邪//教組織造成悲劇的案例可不是沒有，就算不太清楚帝蘭國在這方面的國情，謝清池也難免為這個相處起來還不錯的室友擔憂。

但既然裡斯本人都不願意言說……

那就我自己調查一下吧。

謝清池暗自決定，在刺眼的太陽下閉上了有些不适的眼睛。

試探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宋青玉很快就自然地轉移了話題：“好像下周才開始有課，明天你們有什麼安排嗎？”

癱在裡斯背上的謝池清立刻擡頭：“你們玩密室逃脫嗎？陪我去玩吧！”

宋青玉：“我沒意見。”

“可以啊，先說好，我可不擅長解密。”趙廷攤手，“不過我應該不怕恐怖密室。”

裡斯自然也不會有什麼異議。

關于宗教信仰的問題就這麼略過了。

……

夜晚的江大并不寂靜，一群剛結束疲憊的軍訓又還沒有課程的、剛步入大學的孩子們正是最鬧騰的時候，男生宿舍的走廊上，各種遊戲的背景音樂從每個沒關緊的宿舍門縫裡傳出。

校内的花園、步道、商業街、操場，來來往往的學生探索着這個他們未來将生活數年的地方。

僅有教學樓區域遠離喧嚣。

專屬于計算機學院的教學樓是一棟有着下沉花園的八字形大樓，從高空俯視，整體為長方形的回字樓被連廊分成兩部分，負一層的露天花園花葉繁茂，而占據了花園三分之一面積的玻璃溫室裡，則培育着一些美麗而嬌貴的珍貴品種。

被夜色籠罩的下沉花園有一種仿若與周遭不處于同一維度的寂靜，不知道什麼品種的玻璃搭建的溫室極其通透，那層玻璃幾乎毫無存在感，隻在特定的角度反射月光時能夠明顯看到它的存在。

宋青玉不太清楚這處溫室是屬于誰的，理論上，這間溫室被鎖了起來，明顯是不允許他人随意踏入的。

但宋青玉有溫室的鑰匙。

在“前世”的記憶中，他經常來這處溫室，有着恒溫系統的溫室無論冬夏都十分舒适，隔音效果極好，似乎除了他之外也不會有别人進入，因而不會被任何人打擾，是非常好的自習室。

造型有些複古的古銅色鑰匙原本的主人是宋笙，在知道宋青玉考上江大後，宋笙在百忙之中抽空回了趟家，随手将這把鑰匙交給了宋青玉。

随着年齡的增長愈發顯得冷淡的青年面對自從上了初二後能照顧自己就逐漸獨自生活的弟弟有些局促，隻幹巴巴地說：“錢不夠用跟我說，鑰匙是計算機學院教學樓裡的溫室的，沒事可以去那裡坐坐。”

……有時候宋青玉真的很懷疑他哥是不是瞞着他去哪裡進修了面癱技術，同時還把語言系統優化掉了。

【咦？】走進溫室的同時，尤格發出驚異的聲音。

【怎麼了？】

【稍等，我仔細看看。】一邊說着，他的聲音一邊飄遠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飄”回來：【這處溫室包裹了好幾層“規則”，首先是最裡層的溫度恒定，其次是植物繁茂，随後是視覺誤導，最後是聲音隔絕，啊，還有除特定媒介持有者外無法進入，都來自于同一個異能者。】

宋青玉警覺：【與木符上的異能同源嗎？】

【不是。】尤格否決。

宋青玉松了口氣。

但是——

他的哥哥在大學期間到底都幹了些什麼，認識了什麼人啊……

沿着繁茂花叢中特意留出的石磚小路走進溫室的中心，一頂露營用的白色傘棚支在木闆平台上，傘棚下是一張圓桌和木質沙發椅。

宋青玉沒坐到椅子上，而是走向了旁邊藤條編織的秋千，跳上秋千之後，窩近了微微搖晃的秋千椅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