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大巴車裡，趙妍坐在門邊的位置上，輕阖着雙眼，僅有同為異能者才可見的微光在她周身躍動。

在她身側，手臂上纏繞着生鏽的古銅色鎖鍊的白修雙手抱在胸前，垂下的鐵楔停駐在腰側。

“說起來，你打算怎麼處理那個叫做宋青玉的小家夥？”趙妍随口問道。

“不知道。”白修聳肩，“我前天才把報告遞上去，那小家夥覺醒的好像不是什麼攻擊性異能，比起我這兒，還是去齊季風手上比較合适。”

趙妍挑眉：“我以為你和那家夥不太對付呢。”

白修輕嗤一聲：“他看我不順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我們也隻是教學理念不一樣罷了，他嫌棄我的鍛造手法太過簡單粗暴，我嫌棄他的教學方式過于溫和，但在教導學生變強這一點上，我們沒什麼分歧。”

“簡單粗暴……”趙妍重複這個詞，“或許他的評價也沒錯，畢竟你甚至沒有給你的學生們投降退出的選項。”

要麼重傷淘汰，失去所有分數，要麼就一直戰鬥，站到最後一刻，這是白修制定的規則中唯二的選項。

至于投降？

“面對妖物的時候，可沒有投降的選項。”白修平靜道，“總歸有你在，隻要沒斷氣就約等于沒受傷，這群小崽子以後要面對的可是隻具備殺戮本能的怪物和與怪物也沒什麼分别的窮兇極惡的違法異能者。”

“他們必須得對敵人狠，更對自己狠。”

“這是你的經驗之談嗎？”趙妍輕歎道。

一時沉寂。

白修的視線落在車窗外，毒辣的陽光有些刺眼，舊日的血色在這樣的燦金中蜿蜒。

許久，他道：“淘汰多少人了？”

趙妍暫且放過了他：“八個，有五個是一個小隊的，剩下三個是不同隊伍的，看來山頂很激烈嘛。”

“哼。”白修冷哼了一聲，聽不出心情的好壞，“我更在意淘汰掉一整個小隊的是誰，你怎麼看？”

“我怎麼知道，這可是你的學生。”趙妍才懶得跟他玩猜謎遊戲，“你肯定心裡有數，對吧。”

白修不置可否：“這不重要，麻煩你維持好異能了。”

趙妍睜眼瞥了他一眼：“那就麻煩你守好我了。”

山腳下的一番對話無人可知，半山腰處，在正式開始淘汰其他隊伍的人之後，程明宇小隊不再刻意躲開其他隊伍。

他依舊不打算上山，會為了躲避山頂争端而下山的隊伍絕對不止一個，這樣的隊伍剛從山上的危險局勢中掙脫，正是心理最放松的時刻，也是防禦最脆弱的時刻。

在顔柳的偵查下，程明宇帶着四人接連偷襲了兩支四人隊伍，他們大概都是在山頂的争鬥中不慎失去了一個隊員，趕忙向下逃脫戰場，慌亂之中，一偷襲一個準。

而張子明也終于明白了程明宇和藍瑩為何如此自信。

程明宇并非那種看上去就非常強壯的體型，他身形勻稱，一米七三的個子不高不矮，但當他那把半人高的長刀出鞘，黑色的刃面在空中劃出空間裂縫般的長弧，沒有絲毫聲音，連地面的塵土都未來得及飛起，刀身便已經沒入一人後腰，從前胸的肋間穿出！

——若非擔心一刀斃命會導緻老師們給的手環救不過來，張子明毫不懷疑程明宇能夠直接刺穿對方的心髒。

另一邊，藍瑩臉上開朗活潑的笑容逐漸放大，轉為略微猙獰的興奮。

張子明感覺到自己被人揪住衣領往後拉了把，高天昊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無害。

“『藍瑩。』”他的聲音有些奇異，像是有很多道聲音同時從他的聲帶中震出，共同組成了人類能夠理解的音節，“『溫柔一點，不許太過分，也不許燒到花草樹木。』”

然後，他拍了拍張子明的肩膀：“『麻煩你給藍瑩加成一下異能量了。』”

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張子明已經伸手輕觸到藍瑩的手臂。

“知道啦～”藍瑩難掩興奮地回答，下一刻，擡起手掌。

藍色的火焰在生活中并不少見。

蠟燭、打火機、爐竈，很多工具點燃的火焰的焰心會呈現不完全燃燒的藍色，除此之外，諸如氫氣、一氧化碳、硫、甲烷、乙醇等很多化學物質燃燒，也會産生藍色的火焰。

但此刻，從藍瑩手心中迸發而出的藍色火焰卻與那些藍色火焰截然不同。

——沒有哪種火焰會如此冰冷，哪怕隔着一段距離，依舊能夠感受到一種侵入骨髓的寒涼。

深藍發黑的火焰如有生命般竄出，在程明宇抽刀退遠後，瞬間圈住剩下的三個“活人”。

深藍的蟒蛇捕捉到了心儀的獵物，暴戾地圈緊身體，絞殺——

“『藍瑩。』”高天昊的語調微微加重。

本該收緊合攏的火焰凝滞了一瞬，緊接着，依舊迅速地收攏了，隻是在收攏的最後擡升了一下，本該直接燎到人身上的火焰最終隻是虛虛地從頭頂掠過。

短短不到半分鐘的時間，林間的空地上就隻剩下了四個球形保護罩，保護罩裡，四個連異能都沒來得及展示出來的學生緊閉着眼睛，隻有胸前的起伏告訴張子明他們還活着。

藍瑩都沒去檢查自己獲得了多少積分，心虛地扭頭看高天昊：“沒、沒控制住……”

高天昊無奈：“意料之中。”

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隊伍裡的程明宇倒是對藍瑩感同身受：“控制傷害程度确實挺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