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又尖銳。
進去後,屋内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散落在地的碎片,就連平日最是整潔的長桌都沒能幸免。
斯諾往裡走了幾步,就見衣衫淩亂,絲毫沒有了往日溫婉形象的女人厭惡又憎恨地看着他,而她身旁,是坐在沙發上安靜處理公務的人。
距離祈瑞和斯明軒跌入黑洞已有兩天,斯家也必定第一時間就收到了消息。
斯諾沒猜錯,見到他後,元帥夫人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把我兒子弄哪了?”
聽到這話,他手指動了動,眉眼間透露出幾分不在意。
許久,他才悠悠反問:“您兒子在哪,我怎麼知道?”
見到斯諾這副模樣,元帥夫人也徹底沒了耐心,她又是一個瓷瓶砸過來,聲音隐隐帶着崩潰。
“你别給我裝!你以為我不知道他被人推進了黑洞裡,而現在,推他的人已經被你帶回來了,所以,我再問你一遍,我兒子呢?”
氣氛瞬間焦灼了起來,但斯諾絲毫沒有被逼問的緊張,反而還有心情糾正她的話:“有句話您說錯了,您兒子可不是被人推進黑洞的,至于這其中的原因...我們都心知肚明。”
元帥夫人的臉色随着這句話變得很難看,但接着,她就聽到了一個噩耗。
“最後,關于您兒子的下落,我隻能告訴您一句,”
“他死了。”
這話宛如晴天霹靂,讓她踉跄了幾下。
就連一旁始終沒有插手的元帥都停下了手中的公務,沉默地看過來。
堪堪扶着沙發站穩,元帥夫人幾乎是從喉嚨最深處發出來聲音,“...你再說一遍...我兒子怎麼了?”
斯諾無半分開玩笑的臉色,平靜又緩慢地重複了一遍,“他死了。”
屋内突然爆發出一聲壓抑已久的尖叫,縱然再不願意相信,元帥夫人也意識到他說的話是真的。
她大口喘息着,過了很久,才再次發出聲音,“...一定是有人害死他的。”
女人忽然沖過來,死死抓住斯諾的衣領,眼裡滿是帶着恨意的血絲,“是那個推他的人對不對,一定是!你們肯定是一夥的,不然怎麼他好好回來了,我的兒子卻死了!”
說着她像是找到了宣洩口,不停點頭,“...兇手,對,你們都是殺害我兒子的兇手!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兇手?”,斯諾忽然打斷了她,反問道。
看着女人恨他們恨到發指的眼神,他笑了聲,力道很重地掰開抓着他衣領的手,再次反問道:“說到兇手,最有發言權的不應該是您嗎?”
被這話震了一震,元帥夫人瞳孔緊縮,接着,她像是被提醒了什麼,渾身都染上慌亂。
但在觸及一旁坐着的丈夫後,她還是壓下不斷發抖的手,強裝鎮定開口:“你在胡說什麼!我們現在說的是你們合夥謀殺了我兒子的事!”
“三月二十四晚,城外别墅,樓頂天台,”,斯諾步步逼近後退的人,聲音平靜,卻給人一種很詭異的感覺,“那天下着雨,很冷,地面也很滑...”
“不!”,退無可退,元帥夫人忽然跌落在沙發上,她眼前兩張不一樣的面孔正緩緩重疊,終于,她像發了瘋地嘶吼:“你不是斯諾,不是斯諾,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誰!”
斯諾停住了腳步,很輕地問:“那您覺得,我是誰?”
地上的人頭暈目眩了起來,她喃喃道:“...你是,你是...”
“夠了。”,一道不容置疑的聲音傳來,打破了這混亂至極的局面。
斯諾站在原地沒有動,隻靜靜看着沙發上的人起身,朝這邊走來。
元帥在他面前站立,本平緩的眉頭向下壓着,他伸出一隻手,聲音是上位者慣有的威嚴,“拿出來。”
目的已經達到了,斯諾也不再隐瞞,十分坦然地拿出了東西。
那是一小罐藍色液體,封口處撕開的标簽無不昭示着已經被打開。
他沒有遞過去,反而就這麼望着元帥帶着少許皺紋的眼睛。
空氣中仿佛有無形的東西在碰撞。
最後,終究是元帥先伸手,拿過了小罐藍色液體。
然後,他看向已與自己一般高的男孩,下了最後定論:“這件事到此為止,不會再有人追究,明天你就離開聖加迪,我會安排你進軍隊。”
———
夜空中有無形的風吹過,卷走一地落葉。
斯諾從别墅裡出來,就見到了不知道蹲了多久滿眼通紅的人。
見他出來,斯千堯掩飾地抹了把眼眶,但話語還是帶着哽咽,“...母親不是自殺...是她殺了母親?”
斯諾沒回答,但在這樣的情形下,更像是默認。
少年抽了口氣,忽然就要朝裡面跑去,“我去告訴父親,讓他...”
“你以為他不知道嗎?”
斯千堯的腳步停住了,無人看見的地方,他又匆匆抹了把眼眶。
“好好上學,有空去看看母親。”
說完這話,斯諾就離開了。
月光灑落在他的背影上,映出滿地的孤寂。
光腦又在眼前閃爍了起來,這次斯諾終于有時間接起。
那邊是焦急又帶着不滿的聲音,“我服了大哥,可算打通了,你訂的花還要不要了,這都多久了...”
“不用了,賠償金會打給你。“,斯諾挂斷了電話,喉嚨是難言的幹澀。
一個電話結束,就又有另一個電話彈出,可他已經無暇思考了,隻能機械地連續接通。
突然間,一句熟悉的話語将他的思緒拉回了正軌。
“你拿走了我的紅繩?”
這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可斯諾卻像是能透過光腦,看到那邊人微微挑眉的神情。
他下意識摁上被長袖遮蓋的手腕,忐忑地回複了句“嗯”。
“這算是我要答應你的事嗎?”,那邊又問。
“...是。”
光腦那頭忽然沒了動靜,以為祈瑞不願意,斯諾踢了下刮到他腳邊的落葉,聲音沉悶:“如果你想拿回去...”
“不了。”
心裡一時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明明有很多想說的話,到最後卻隻有一句:“我會好好保管的。”
有些唾棄自己的退縮,但通過近來發生的事,斯諾又一次清晰地知道,他根本沒有足夠能力去保護在意的人,也不能夠再一次承受無能的痛苦。
所以,他在心裡默念道:請原諒我的暫時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