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杳玖預料的一樣。

在得知不能靠簡單做個檢測來制止愈發躁動的群衆後，局長露出了為難的神情。

然後沒有過多猶豫的，做出了讓他暫時停職的決定。

這位在工作中一向秉承着公平正義的老局長做下這個決定時，神色還有着些許的愧疚。

“既然這樣的話，那隻能先委屈你一段時間了。”他輕咳一聲，“那個，小宋啊，你就當回家休息幾天，這段時間你也忙壞了，好好休息一下也挺好。你放心，你對局裡的貢獻，我都看在眼裡……背後搗鬼的人我們一定會給他抓住的。還有那個案子，都已經快結束了，你就放心！該你的都一點兒不會少，我跟你保證……”

老局長和宋杳玖的關系不僅僅是普通的上下級關系。

那篇營銷号軟文裡，雖然大部分說的都是屁話，但有一兩句是真的。

譬如宋杳玖宋警官，他身上那種奇妙的、總能撞見大大小小的作案現場的能力。

當初因為一些意外，讓老局長偶然發現了這孩子的神奇體質。宋杳玖不是正經警校出身的，愣是被他極力勸說着，進了當時人手嚴重不足的廣平市中央警局工作。

一幹就是三四年。

這時候因為一些流言，把對局子貢獻良多的優秀員工停職處理，得多寒人家的心啊。

老局長一張老臉都擰巴起來了。

他從前是真沒有懷疑過宋杳玖的身份。

局長已經年近六十，年紀在一堆年輕的朝氣蓬勃的小警員中，算很大的了。

而幻想種的出現也不過是三四十年前。真正數量達到井噴，成為焦點熱潮，也隻是最近十幾年的事兒。

在他的觀念裡，那些花裡胡哨的幻想種應該是頭上長角，背後有翅膀，嘴巴裡有獠牙的存在。或者是有那種會噴火吐水的特别能力，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們的異于常人。

至于他帶出來的這個學生，就算他特别的‘倒黴’，在老局長眼裡，似乎也能歸功于某種玄學，比如氣場，運氣，之類的。

——是的，雖然職位是警察局局長，但這位老人居然算得上是個唯心主義者。

現在乍一聽到自己帶了多年的學生居然是個幻想種，當然是吓了一跳。

然後馬上就意識到，這個時候知道了這個學生的身份，其實時機已經不對了。按照他還不知道宋杳玖的身份時想的，随便做個檢測堵住那些造謠傳謠的人的嘴，是最簡單、也最有效的解決這件事的辦法。

沒想到背後散播流言的人似乎對他們這邊的情況了如指掌。

可現在謠言甚嚣塵上，他們警局已經承受了莫大的輿論壓力。盡管再對不起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好學生，被拐進局裡工作的小年輕，局長還是要為大局考慮。

局長：“到時候差請了真相，我給你向中央申請補償……”

說不定還能以此作為案例教材，到時候做一次不造謠不傳謠的全民宣講……

為了社會和諧穩定，少給他們警局遞點兒案子，老局長頭發都要抓秃了。

宋杳玖倒是對停職這件事無所謂。

其實相比于局長的決定，他也并不就是完全的光明磊落。

畢竟去做檢測的時候，宋杳玖就沒有選擇會将檢測結果上報歸檔的公立醫院，而是去了沈遺則名下的私人研究院。

也因此，還有一個線索被他隐瞞了下來。

——那個确定種族身份的檢測，沈遺則明明說過，除了他們二人，沒有人會知道的。

看來那個男人的公司有内鬼啊。

而且那個内鬼，還跟局裡一直追查的犯罪集團有關。

宋杳玖漫無目的的想。

不過，現在案子既然已經到了尾聲，這個小小的線索看起來也隻是聊勝于無罷了，對最終的抓捕行動并不會有多大的影響，宋杳玖就沒有開口。

到時候告訴沈遺則，讓他自己去查。至多查完後問一問結果就行了。

停職什麼的，是來之前就預料到的結果，宋杳玖并沒有多麼失落，或者覺得被局裡抛棄了的心理。

這個結果是幕後之人策劃出謠言事件的目的所在。等他被懷疑停職，對方下一步會是什麼？

這才是他要考慮的問題。

而且他的身份被有心之人知道了，還大範圍的傳播了出去。

關于那個流言，那篇軟文，沈遺則知道嗎？

在馬上就要對販藥集團進行最後的抓捕的敏感的時刻，結果出了這種事，導緻這個案件的主要負責人不得不暫時退出調查。

看來那個犯罪集團的人，手伸得很長啊。

老局長對這樣的處理方式感到些許愧疚，提出想開車送宋杳玖一程，被後者婉拒。

宋杳玖回了家。

隻是暫時停職而已，甚至不用從工位上帶什麼東西回來——他又不是文職。

沒有重要任務的時候，其實也和現在一樣，無事可做。這樣一看，确實可以當成短期的休假。

宋杳玖在家裡找了一圈，沒有看到那個以往喜歡黏在他身邊的血族。沈遺則在三天前暫時離開了，說是因為一個血族的什麼什麼傳統，一定他這個小蝙蝠親王回去坐鎮才行

青年打開燈，室内變得明亮了一點。

那個吵吵鬧鬧的血族還在的時候，他總有點嫌對方的咋咋呼呼。可等他走了之後，家裡也變得冷清起來了。

明明以前也是一個人過的。

被人裝傻充愣的纏着一起生活了大半年，就開始不習慣以前習以為常的生活了嗎。

宋杳玖有沈遺則的電話。他想了想，還是沒打。

說不定對方現在正忙。

後者之前說的那什麼‘血月儀式’，對于血族來說應該很重要。反正現在被停職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複工，有什麼話也不急着現在問。

一直到晚上，沈遺則也沒有出現。宋杳玖以為他今天是不會回來了，居然還有一點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失望。

但等他洗漱完，熄了燈準備睡覺時，卻聽到窗戶被什麼東西撞得砰砰響。

窗簾是一直敞開的，窗外一片漆黑的夜色。

宋杳玖起身下床，看到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在窗戶外飛來飛去。

這小身闆非常的眼熟。

“……”

宋杳玖打開窗戶。

才剛剛拉開一條縫，一隻黑裡帶紅的小蝙蝠就勇猛的擠了進來。

這隻會飛的小東西身上細密的絨毛都被深夜的露水沾濕了，又被窗戶縫縫裡的灰塵黏上，整隻蝙蝠都顯得髒兮兮的。

宋杳玖有點潔癖。沈遺則在他身邊跟久了，也變得很注意自身的潔淨，少有這麼狼狽的時候。

宋杳玖接了一下，小蝙蝠還在大喘氣，毛茸茸的胸脯快速起伏。

不知道是飛了多久，看起來累的不行。

“你這是在幹嘛……這麼急，有人在後面追你？”

小蝙蝠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