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覺到這一路上一直有人在追蹤她們。天玄宗的通緝令想必也早就挂了出去。

但禁林可以抑制進入此地的修仙者的境界。雖然在修真界的人海戰術下，她們遲早會被找到，但在這裡至少能多拖一段時間。

原本被天玄宗圈養起來的救世靈物消失了。在血月的威脅之下，早已被衆人遺忘的對死亡的恐懼感終于又籠罩在修真界上空。

不斷的有人進入禁林。宋禅心因此不得不帶着小師弟往禁林更深處躲藏。

但萬幸，雖然已經确定她們身上十有八九存在天玄宗設下的追蹤術法——說來可笑，她和丹砂在天玄宗安安分分待了五百年，那些人竟從未放過心——但至少到目前為止，她和師弟還沒有被找到。

宋杳玖遙遙望着遠處能窺見的深淵一角。

他和師姐已經差不多到了禁林的邊緣。

師姐正在用法術弄出簡單的居所來。像這樣存在于逃亡的夾縫裡的一丁點時間，是他們僅剩的清閑的時候。

師姐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小玖。你在看什麼？”

師姐坐在他旁邊。

“你在看那座深淵嗎？”

宋杳玖點頭。

宋禅心也順着師弟的視線看過去。在落雪的巨樹的間隙裡，她能看到禁林後的懸崖，以及崖下隐沒在霧氣中的、危險的深淵。

沒人說話。氣氛有些冷。

宋禅心有點懊惱。

她知道小師弟性子悶。宋禅心也不是多活潑的人。隻是以往有宋丹砂在，她總是把她内向的弟弟妹妹照顧得很好。

要是丹砂在就好了。

宋禅心靜靜的想。

過了一會兒，她試着開口：“你應該會覺得熟悉吧。”

宋杳玖把目光移回來，問道：“什麼……”

“這裡是師弟的故鄉。”宋禅心說，“就像我和丹砂的故鄉一樣。隻是你從來沒有來過這兒。”

她和丹砂有修為在身。天山冷泉和天外天桃源也隻是位置隐秘，并不危險。她們各自都回去看過。

宋杳玖想了想。

他是有聽說過。數百年前，清宴真人率領的修真者們從三個不同的地方帶回了三樣天生靈物。

他的本體是一塊石頭。那塊石頭，似乎是來自……一個無名深淵。

宋杳玖唔了一聲，“原來那個沒有名字的深淵就是這裡啊。”

“它不是沒有名字。”

宋禅心糾正他，“平庸之地如何能誕生出天生靈物呢？這座深淵的名字，就叫‘無名’。”

也許是為了延續目前還不錯的氛圍，她慢慢解釋，“聽說這座深淵依靠裂縫的力量存在，所以能出現在任何一個地方。它的面積非常非常的龐大……我們現在所見到的禁林裡的深淵，隻是它的一小部分。這部分固定在這裡，不會到處移動。”

如果隻存在于這樣人迹罕至的極北之地，就算這座深淵再怎麼兇惡，也絕不會被修真界如此忌諱。

“這座深淵很高傲……聽說試圖給它取名，或是随意稱呼它的人，都會遭到深淵的詛咒。”宋禅心道，“久而久之，它就變成了‘無名’深淵。”

明明隻是一處地形，卻像是有靈性一般。

宋杳玖似懂非懂的點頭。

聽到這裡，他突然好奇起另一件事：“師姐。我們的名字是宋清取的嗎？”

來到這裡之後，他們就對清宴真人直呼其名了。

人不是生來就有名字的。在今天談起這些前，宋杳玖還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不是。”宋禅心臉上也流露出一絲厭惡。她很快收拾好表情，說：“我的名字是丹砂給我的……丹砂的名字，也是我給她的。”

在得到天生靈物後的那段時間，宋清很忙。雖然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有什麼可忙的……但宋清也許是忘了這種在他眼中微不足道的小事。

偶爾見到化形成功的兩個徒弟，他也隻會用仙鶴、幽昙這樣的名字，随意的稱呼她們。

沒有清宴真人這個名義上還是師尊的人的指令，其他人也不敢貿然為靈物化形們取名。

在稍微明白一些事理後，宋丹砂和宋禅心就翻着字典，互相為對方取了名。隻是礙于師徒倫理，取完名後，随了師尊宋清的姓而已。

“至于師弟你的名字，是我們給你取的。”

可能是回想起了那時的記憶，宋禅心輕輕笑了下，“怎麼了，你不喜歡這個名字？”

宋杳玖：“沒有，我很喜歡。”

頓了下，他補充：“很好聽。是我喜歡的名字。”

幸好不是宋清取的。

宋杳玖心想。

畢竟是他一直以來都很喜歡的寶貴的東西。幸好，能繼續喜歡下去了。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宋禅心起身，“去睡吧，師弟。時間不早了。”

他們已經抵達了禁林的邊緣。

修真界的那些勢力還在追趕着。接下來又能逃去哪兒，宋禅心沒說，宋杳玖也沒有問。

今天之後的明天會是什麼樣子呢？

“晚安，師姐。”

他隻能這麼說。作為最無能為力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