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堵在門側,紫銅門碩大肅重不留縫隙,室内室外宛若兩個世界。
“哒。”
“哒。”男人腳步聲規律沉穩。
茶室有處立櫃式佛龛,秦鈞霖點燃幾炷香。
袅袅青煙模糊男人眉目,那張寫滿野心欲.望的面容對着佛像,與周遭的甯靜氣氛格不相入。
施情放下茶杯,惹得秦鈞霖回眸。
一聲淡哼打破寂靜,如同火柴碾過擦條,硝煙迅速席卷角落。
是黃文生。
捕捉到異動,秦鈞霖凝着施情,“文生叔,我不懂這些。”
“不過有人明白。”
男人扯了扯唇,笑意攪動人的尊嚴血性。施情的話湧到唇邊就見黃文生怒火乍起。
昨日,秦兆峰不顧黃文生勸阻要施情進秦家的門,黃文生氣急攻心,昏倒前黃文生就知秦兆峰執意前往蓮港禅寺。
被秦鈞霖當衆點明,黃文生面上無光。
可這則插曲,施情不知。
“秦鈞霖。”施情攔下秦鈞霖去路,亦如訂婚宴當日那場針鋒相對的意外。
時隔半年的挑釁被原封不動送回來,秦鈞霖心潮顫湧。
面對面站位,施情處于邊緣。
下方是原木台階,鑲嵌孔雀石的扶手頗具異域風韻,秦鈞霖擡眸等她講完。
“這裡我暫時隻認你大哥,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施情隽語,帶着點貓捉老鼠的興味。
施情的眼睛極具辨識度,瞳仁澄澈柔暈惑人,像一顆蜜糖色金綠貓眼石。
都不是好人,她向來随心所欲。
雖不知秦鈞霖闖進來的目的,但最好不要壞她的事。
秦鈞霖眼底溫度褪去,施情握着那把雪茄刀威脅他的時候也是這種語氣。
不夠用力,卻格外張揚。
像溶了興奮劑的柔水,秦鈞霖心知......他無法拒絕。
Jayden眼尖手快地打電話求證,對面表示醫生正在替秦總檢查舊傷,稍後趕到。
聽罷,施情哂笑,秦兆峰的左臂承受不了太大負擔,醫生随時待命,這樣的事并非第一次,電話那頭負責的醫生她見過。
秦鈞霖氣場不動,漫不經意的強勢直達人心深處,施情提裙的手攥起。
對視良久,秦鈞霖腦海中閃過下午種種。
入門時施情被秦兆峰罩着肩頸,他恰好撞上施情的視線。
這雙眼連陷進暧昧都是慵懶随意的。
不明情緒在心底翻滾橫撞,秦鈞霖險些失态。
關鍵時刻,羅啟政到了。
無解的緊繃氣氛逐漸松懈,秦鈞霖抿唇,試圖壓制過快的心跳頻率。
保镖負責開門,護送羅啟政進來,插曲将施情的思路打散,她回神時秦鈞霖動作突起,施情看着秦鈞霖俯身替她拾起落地裙擺,沒講話。
男人那股唯我獨尊的涼薄氣息随着羅啟政到場淡去些許。
“踏。”秦鈞霖邁上步台,沉默直接,施情轉身重回座位。
茶桌是頂尖雕刻師配合設計,要長于一般木桌。
上首位是羅啟政的,表面上好看而已。施情在左,剩下打着秦兆峰名号來給施情下馬威的人全部在右。秦鈞霖不在時右側中心位隻能空着,眼下秦鈞霖來了,這個位置就是他的。
那是秦家人夢寐以求的,
更是秦兆峰算計多年不曾摸到的。
羅啟政單刀直入,言明來之前自己同施情父母見了不少圈内人,聊得不錯,施情揚唇,“阿政叔,今晚隻有我在。”
施家父母不來,事情更容易收住。羅啟政神情不變,立刻讓人斟茶的同時不忘給秦鈞霖遞眼色。
秦鈞霖的位置正對施情,座椅是高油高密的小葉紫檀老料,深沉内斂。
今晚黃文生背後威脅,外加秦兆峰沒出現,哪件都叫人忐忑不安。羅啟政就怕出事,所以急忙趕到。
怎知秦鈞霖沒理會羅啟政,而是在施情手邊一闆一眼做着保镖該做的事,衆人驚愕。
熱茶碰杯,摻着滾燙溫度的霧氣堵塞喉管,男人淺握茶壺,茶道師将操作空間留給秦鈞霖。
秦鈞霖何止是沒興趣落座,連看都沒看一眼。
将茶杯放在施情指邊,秦鈞霖定定看她。
衆人心緒躁動,同秦氏話事人訂婚,又讓二少爺當衆一對一服務,施情還真夠膽。
施情哼笑。
茶是名茶,就看敢她敢不敢接了。
宴會現場沒能發生的情況拖到此時,開場前她要秦鈞霖随她到場,的确抱了看戲的心思,秦鈞霖這個人當初是秦兆峰塞給她的,她怕什麼?
兄弟二人同框已夠刺激,若真出事......
礙于今日異乎尋常,她便收斂了。
旁邊那抹眼風越發無所顧忌,施情輕咬齒關。
與此同時,保镖替施情蓋好披肩。
柔軟綿密的面料一寸堪比寸金,禮裙露膚度較大,披肩大部分緊貼女人肌膚。
披肩帶亂發絲,邊角處是曼陀羅圖案,施情指尖劃過心口輕撫發尾,秦鈞霖手臂下意識顫動,不小心碰到茶杯。
那瞬正巧施情捏杯,男人舉止迅猛,手掌蓋住杯口強行扣杯,淺褐色茶液侵染桌面,不太美觀。
瓷面還留着施情的體溫,幾秒後,秦鈞霖扶穩茶杯。
茶道師欲救場,施情反應極快,收手道,“沒事,重新來。”
“你可以嗎?”施情轉頭“好意”詢問,秦鈞霖眯眸,羅啟政意圖阻止卻見男人側目掃過衆人。
這是不介意施情挑釁,更不許有人打擾。
羅啟政才反應過來施情意欲何為,施家父母不到,意味着施情同意大事化小。
話語權全部落到施情肩上,施情不會為所欲為,卻不代表黃文生行為越界這件事也能順利揭過。秦兆峰該替施情處理的人,該給施情的答複,一個都不能少,施情反占上風。
可秦兆峰不在,那麼人選......
看樣子就隻能是秦鈞霖了,羅啟政恍然施情正瞧他,忽生錯覺——
今晚,秦兆峰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局外人。
保镖替施情遮擋秦鈞霖的視線。
小姐用的東西,秦家二少爺在場是不準别人碰的。
秦鈞霖瞥過對方面容,這是施情禦用的女保镖。施情笑望男人的丹鳳眼,揚臂要女保镖退後,尋釁意味甚濃。
金色光暈将男人圍獵,秦鈞霖換了服裝,英式西服結構挺括,袖山有棱有角,寬肩收腰,臂肌輪廓撐滿面料,蓬勃力量感隐約可見。
新茶倒好,秦鈞霖偏頭呢喃,“慢用,施小姐。”
男聲寒涼果敢,瞬間擊穿聽覺神經,施情指尖微摳披肩,羅啟政迅速将茶與茶點換成她的口味,極會做人。
衆人見秦鈞霖面色頗淡,心弦稍松。
秦鈞霖始終未落座,大有護着施情玩到盡興的意思。羅啟政另起話題将黃文生推到衆矢之的,施情慢慢飲茶,欣賞黃文生郁氣難出的窘境。
最後,黃文生被逼着主動向施情舉杯以表歉意,施情笑着做了“好人”,黃文生簡直嘔血,愈發看不慣出面的秦鈞霖。
假如秦兆峰早早收了秦鈞霖的皮,他何至于落得同施情這種後生女平起平坐的地步?
誰不知秦氏兄弟二人惡鬥數年,秦鈞霖痛恨位置被搶卻不介意為阿哥的未婚妻鎮場,甚至甘做施情手中的刀,黃文生茫然失措。
一個鐘後,詭異談話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