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真真小心翼翼地跟在許天洲後面,問:“你怎麼來了?”
許天洲沒有說話。
倪真真也不敢追問,畢竟她才是理虧的那一個。她不隻一次答應過許天洲不再給乞丐錢,結果呢?現在被許天洲抓了個正着。
就在倪真真以為他不會回答時,許天洲輕哼一聲,像是無奈又像是賭氣,“就知道你不會不管。”
倪真真一點也沒有懷疑許天洲。
他們相識多年,彼此之間足夠了解,就像許天洲不信她會對乞丐視而不見,他也不信許天洲會對乞丐慷慨解囊。
難道……
倪真真明白了,許天洲一再對她說,乞丐都是騙人的。他為了證明她的好心是多麼荒謬,還說正是因為有她這種人的存在,那些人才會以此為業,他們故意編造凄慘的身世博取同情,其實家裡情況并不差。
“說不定早就因為乞讨賺了幾套房。”
想必許天洲已然對她失望透頂,所以這次不再和她多費口舌。他表面上說要給老奶奶送東西,實際上隻是想帶她去老奶奶家,讓她親眼看看“乞丐”的家裡什麼樣。
想到這些,倪真真不免有些難過,她倒不是擔心自己會在許天洲面前顔面盡失,而是覺得老奶奶滿心歡喜以為遇上了好心人,如果讓她知道他們給她送東西隻是因為懷疑她是騙子,她會怎麼想?
老奶奶并不知道兩人之間的事,更不可能洞察許天洲的心思,她時不時地回身和兩人說着家常,毫不設防的樣子讓倪真真更難過了。
下了天橋,老奶奶沒有上地鐵,而是出了地鐵站。
外面烏雲未散,遮天蔽日簡直不像中午該有的樣子。
倪真真擔心會下雨,緊走幾步問老奶奶:“您家遠嗎?要不要打個車?”
“不遠,很快就到了。”老奶奶笑眯眯地說道。
聽到這句話,不遠處的許天洲不落痕迹地揚起一邊唇角。當倪真真明白那個表情的意思時,心就好像天上的雲,直墜了下來。
老奶奶絲毫未覺有什麼不妥,依舊熱情地在前面帶路。随着老奶奶拐進一條滿是平房的窄巷,許天洲的臉霎時沉了幾分。
很難想象這個聞名世界的現代化都市還有這樣的地方,與滿眼高樓大廈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巷子裡低矮昏暗,污水橫流,連帶着人的精神面貌也差了許多。
不過老奶奶并沒有在這條巷子停下,她徑直穿了過去。巷子盡頭,一條被鮮花裝點過的寬闊馬路橫在那裡,讓人豁然開朗。
老奶奶沿着馬路走了幾分鐘,在一個寫着“某某花園”的小區前停下,欣然道:“就是這裡……”
小區保安和老奶奶很是熟悉,還問她怎麼這麼早回來。
“有客人。”老奶奶頗為驕傲地說完,轉身招呼兩人往裡走,“這邊。”
許天洲止不住地輕笑,“看到了嗎?這住的可不比我們差。”
許天洲語氣極淡,不像是有情緒的樣子,可倪真真卻聽出了諷刺的意味。
豈止是不比他們差,簡直比他們好太多了。
整個小區由幾幢淺褐色的高層建築組成,雖然沒什麼綠化,但勝在幹淨整潔。不誇張地說,簡直就是倪真真夢想中的家。
她仍舊不願相信,“也許是租的?”
不用許天洲說什麼,倪真真自己都沒有底氣,這樣的地段,這樣的環境,就算是租的也不便宜。
“也許住在地下車庫。”倪真真嗫嚅道。
一道寒光閃過,沉悶的雷聲在頭頂炸開,許天洲猛然停住腳步。
倪真真的心也随着許天洲的腳步停住了,不等許天洲開口,倪真真急忙道歉:“對不起。”
許天洲看過來,面色平靜如常,沒有半點被冒犯後的不快。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許天洲的語調溫和動人,隐約還透露出一點笑意,好像這句話并不是在質問,而是真心向倪真真求教。
許天洲越是若無其事,倪真真越是感到歉疚。
“我……”倪真真說不出來。
笑容消失不見,許天洲微不可聞地歎息一聲,說:“走吧。”
倪真真猜錯了,老奶奶的家不在地下車庫,而是在一幢高層建築的黃金樓層。
出了電梯,老奶奶在一扇門前停下,“累壞了吧,就是這裡。”
房門打開,倪真真還沒來得及進去就被裡面連綿不絕的槍聲吓到了。
緊接着,接連兩聲爆炸響起,一切歸于沉寂。
倪真真剛想說話,裡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你怎麼回來了?這才幾點?剛才那五百塊錢是怎麼回事?你是遇上有錢人了嗎?真他娘的大方……”
倪真真這才發現房間裡有人,隻是大白天的,那人屋裡拉着窗簾,也沒有開燈,隻能借着電腦屏幕發出的微光依稀辨認出那人的輪廓。
老奶奶放下東西,向那人解釋道:“有客人。”
倪真真剛想打招呼,那人用極快的速度走過來,“砰”地一聲關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