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苓垂下頭,死死拽着他的衣袖,袖口處布料皺痕明顯,仿佛下一刻,便要與上臂衣袖分離。
她此刻覺得,吟心更像一位兄長,是眼下除阿公以外,第二個讓她信任的人。
不似那路欣文喜怒無常,還是個僞君子,禽-獸-不如。
半晌後,佟苓也緩和過來。
她拭去眼淚,擡眸朝侯府大門望去。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做,深入侯府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随即,她躍下馬車,同吟心一道踏入侯府大門。
侯府前院,堂屋内,席間約有數十位客人,觥籌交錯,歌舞升平,好不自在。
吟心送她進入前庭後,便出了府,在馬車上等候。
路欣文則在堂屋外的角落裡,等着佟苓一同進去。
她掃了一眼屋内的人,輕歎口氣,鎮住心神,跨過門檻後,規矩地給新得的爹娘見禮。
“爹,娘,女兒今日與夫君來晚了,望爹娘勿怪。”
侯夫人鬓角泛白,她慈眉善目沖佟苓笑道:“快來,不晚不晚,這次啊,是癰王回穆州,我和你父親與癰王交好,便送了帖子給你,不會打擾你吧?”
癰王?
佟苓臉上扯出一抹笑,減慢步子走到侯夫人身邊。
“不會,哪來打擾的話。”
步調減慢的空隙,她餘光往衆賓客身上掃去。
路欣文進入堂屋後便隻字不提,臉上也看不出多餘的神情,他跟在佟苓身側入座。
“沒想到,小資甯嫁了人倒規矩了,像是換了一個人,不再是從前毛手毛腳的小屁孩了。”癰王大笑調侃佟苓。
佟苓順勢擡眼,隻見癰王身着石青色五爪蟒袍,眉眼中帶着嗜血的戾氣,他即便是笑,也如地府閻王一般駭人徹骨。
那假山匪恐怕就是他派來的,也隻能是他,佟苓心想。
主位那人身着瓷器藍長袍,有着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眸,嗓音渾厚有力,笑道:“诶,甯兒現在這樣挺好,這才像我侯晉的女兒嘛。”
侯晉,那個她素未謀面的生父。
她得不到的,她嫡姐全得到了。
說不在意那是假的,她曾經哄騙自己,她的爹隻是不喜女兒,如今看到他滿臉寵溺,佟苓才深刻明白,不過是她自作多情罷了。
“小資甯,你這是怎麼了?”癰王指着自己脖頸處,看向佟苓,“莫不是小夫妻吵架傷着了?”
侯夫人忙撫上佟苓頸部,見确有一道淺淺的疤痕,便焦急心切道:“還真是,你跟娘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侯晉雙眸圓瞪,拍案而起:“好你個姓路的,竟敢傷我女兒?”
癰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他枕着椅凳半躺着,口中輕蔑道:“有的人得聖上庇佑,妄想攀得高枝,就忘了自己是個什麼身份。”
“跟他無關,是前些日子山匪屠城誤傷了我。”
佟苓趕忙解釋,她深知癰王的尖酸話語中,可能是因為路欣文的娘。
“你身為将軍,從前又在我手下當差,那山匪到底是怎麼繞開你傷了甯兒的?是不是你故意的?”
侯晉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他與癰王一樣用輕視的眼神看着路欣文。
路欣文拱手平靜道:“回嶽父話,小婿就是故意的。”
從前,他總是忍着,謹小慎微,隻盼在暗地裡殺了侯姿甯,便可皆大歡喜;如今,他想換個玩法了。
既殺不了侯姿甯,倒不如不再忍讓。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侯晉眸中殺意灼人,他起身拔出蘭锜之上的劍,步子沉重朝路欣文走去。
佟苓反應迅速,她生怕侯晉當場殺了他,便着急忙慌護在他身前,語速極快道:“不是的,這是我們吵架我氣急才割了喉。”
佟苓語無倫次,情急之下她也不知她在說些什麼。
路欣文在她身後,發出一道極輕的笑聲。
也不知是為嘲笑,還是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