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話他沒說出口,隻是用血紅的雙眼厲色觑着地上之人。
齊竹莊覺得心裡委屈,可看到路欣文發怒的模樣,他也不敢再繼續硬碰硬,畢竟聞風喪膽的路将軍,若跟他動起真格來,他别說是沒命可活,便是連完整的屍骨也不會有。
路欣文見他面露懼色,也不再多說什麼,轉身便進到馬車内。
随着馬車緩緩起步,齊竹莊的身影也漸漸消失在路欣文的視線中。
他長籲出一口氣,厚着臉皮掀開佟苓被衾,自顧自躺在她身側。
察覺到身後有人,佟苓略顯慌張:“路欣文?”
她以為又是齊竹莊來給她找麻煩事兒,所以想開口喚路欣文來解決這個無賴。
可靜待片刻,卻沒能聽到路欣文的聲音。
她慌了神,故而扭頭朝身後看去。
路欣文阖着眼,像是知道她在看他,所以沙啞着嗓音道:“床借我用一用。”
佟苓柳眉皺成一條直線,疑惑地問:“你幹嘛躺這?我又沒答應嫁給你,男女授受不親你不明白?”
路欣文呼吸平穩,淡淡啟唇:“那你考慮好了嗎?”
佟苓遲疑片刻,回過頭說:“沒有沒有,你别問了,我不想說。”
方才半睡半醒的功夫,佟苓也仔細想過了。
一來,她的身體不行,什麼時候死都是個未知數,她怕自己與路欣文情到深處時,便得迎來壽命的告終,更怕大喜大悲會讓她死得更快,更難以接受對死亡的恐懼和現實的不舍。
二來,他說娶她為妻,她便得嫁給他?之前她放下身段,對他表達心意,他是怎麼說來着?
“從未喜歡過她”。
路欣文隻按照自己想法辦事,既心悅她又狠心拒絕她,陰晴不定、喜怒無常,之前不是冷着臉,便是忽然生氣折磨她,從前種種便不算數了?
不行,她不能這麼快答應他,她一直處于被動,現在才剛翻身,她得好好掌握,不然以後便是真嫁了他,也會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佟苓心想:我都要死了,還不能潇灑一回?
反正她這副病恹恹的身體,又不能替百姓平反,還不如好好享受享受剩餘的時光,而且癰王勢力龐大,想扳倒癰王的人不止她一個,她死了也會有别人沖上去。
還有路欣文,她若是死了,路欣文也頂多傷心幾日,過個一年半載定然會有新的女子嫁進路府。
想到這些,她便下定決心,接下來的日子不再為任何事兒煩心,隻做自己,做自己喜歡的,好好愛自己。
佟苓思緒回籠,冷冷道:“你下去。”
“不下去。”路欣文十分冷靜道,“我不懂什麼是男女授受不親,要不你給我說說,那是個什麼東西?”
佟苓氣得咬牙,扭頭卻看見路欣文雙眼緊閉,躺在她身旁的樣子也頗為惬意。
“潑皮無賴。”她氣鼓鼓瞪他,“你跟齊竹莊沒差。”
路欣文繼續裝傻道:“怎麼沒差?你說說看。”
佟苓懶得跟他廢話,“嘁”了一聲後,丢出幾個字便背過身去:“不知羞恥。”
話一出口,她便察覺到不對勁。
這話怎麼這麼耳熟呢?她好像在哪裡聽過。
她想起來了,初到路府時,路欣文便常對她說這四個字。
如今,他們兩人倒是換過來了。
有意思,風水輪流轉,她倒要看看,路欣文有沒有做好覺悟了。
“這句話你倒是說對了。”路欣文翻了個身,伸出結實的手臂,把她攬入懷中,“我确實不知羞恥。”
佟苓一臉震驚:“你…”
她想推開他,可稍用些力,眼前便天旋地轉,辨不清東西南北。
少女柔弱的推搡,倒讓路欣文“噗呲”笑出了聲。
“别鬧了,等會兒該暈了。”
佟苓聽着生氣,卻沒辦法還擊,她身上的力氣便像是一瞬間被抽走一般,腦袋昏沉,視線模糊。
路欣文湊近看了看她,柔聲道:“快睡吧,有我在,你會醒過來的。”
佟苓已無力回應他,眼皮的沉重感猛烈襲來,她不知不覺間便閉上眼,漸入夢鄉。
*
齊竹莊雖然害怕,可并沒有放棄追趕路欣文等人。
他隻不過是在路欣文眼皮子底下,佯裝聽話罷了。
在馬車行至不遠處時,他才從地上爬起來,拂去身上灰塵,想了一個絕世妙計。
悄摸跟着他們,待時日一長,他便故意露出尾巴,讓路欣文抓住。
屆時,他便哄騙路欣文,說他不是有意跟蹤,隻是為聖上辦事碰巧遇上而已。
齊竹莊覺着他這個計劃天衣無縫,自己簡直就是個天才。
至于那番威脅的話,對他來說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