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年宮宴生變後,長姐便一直纏綿病榻,禦醫也隻說是心氣郁結,慢慢調養,可這調養了一年,卻也總不見好,每次甯頌微入宮探望時,總會發現長姐又憔悴了一些。
吃過午膳,張賢便命人裝好了馬車,甯頌微換上自己從前總喜歡穿的妃色裙衫坐進馬車。這一年來她沉靜了許多,連衣櫃當中的衣服,大都換成了月白這樣素淨的顔色,可她又擔心長姐病中看見這樣的顔色會更影響心境,所以回回入宮還是會像從前一樣,好讓長姐覺得她沒變,依舊同從前一般無憂無慮。
鳳陽宮比之以前,也冷清了些,雖然長姐仍然是皇後,但甯頌微從福嬷嬷的口中得知,皇上自從去年宮宴之後,便再未踏足過鳳陽宮,便是長姐病的人事不省,也不過是吩咐禦醫多跑幾趟罷了。
反倒是瓊霞宮的貴妃如今盛寵在身,連帶着四皇子李琛都成了朝臣們争相阿谀的香饽饽。可好歹小舅舅仍手握重兵在前線拼殺,鳳陽宮中的待遇一如之前從未有克扣。
快走到鳳陽宮時,四皇子李琛和三公主敬惠正迎面走來,一人面色不耐隐有怒氣,一人則眼圈微紅更是忿忿。
甯頌微心底歎了口氣,選在午後來此便是不想撞見這些皇子公主們,這下好了,一下還撞見倆。
她拉着如初側身站在路邊,草草屈膝禮數敷衍至極,眉眼也懶得擡起,“四殿下,三公主。”
“甯頌微!”
敬惠那一聲滿含怨憤地喊叫令她訝然擡首,見三公主瞪着她好似想用眼神就将她千刀萬剮了一般。她反倒是笑了,饒有興緻地揚眉道,“三公主,我耳朵好着呢,叫我名字不必如此大呼小叫。”
李琛聞言低頭笑了笑,敬惠則是更氣了,厲聲吩咐身邊的宮人,“來人,給我壓住她!”
此言一出,李琛笑容斂起,眉峰聚攏,目光淩厲地掃過正欲上前抓住甯頌微地宮人,冷聲道,“她是父皇親封的青陽郡主,三皇姐做事前請三思。”
敬惠冷笑,“四弟倒是會三思,怎麼?甯濤死了,四弟還惦記着這甯二小姐?怕是貴妃娘娘也不許你娶一個空有頭銜的郡主當正妃吧!”
甯頌微聽到此話倒是神色從容,依舊氣定神閑地瞧着對她似有切齒恨意的敬惠,她着實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麼這個三公主了,她深居簡出一年多,已是好久未見此兩人了。
而李琛此時臉色沉了幾分,倒真有了些皇子的威嚴在身上,他冷然看着敬惠,沉聲道,“三皇姐,禍從口出這種事,莫不是要我這個做弟弟的教你?”
敬惠也知道自己方才口快失言了,得罪誰都可以,可唯獨不能得罪李琛,誰不知道太子如今地位岌岌可危,這個四皇子在朝堂之上舉足輕重,說不定哪一日就變了風向。于是也不見了方才的氣焰嚣張,仍是對着甯頌微道,“放過你也可以,但是你須得去父皇面前,好好告訴他那個穆清風的出身來曆!”
“穆清風?”甯頌微反問一聲後才想起來穆清風是誰,愣了下又道,“他怎麼了?”
如初這時想起來今日打聽到的消息還未告訴甯頌微,于是上前兩步小聲說,“聽說皇上有意為穆大人和三公主賜婚……”
她這時才恍然明白,敬惠瞧不起他的出身,不願意嫁給阿穆。
“一介紅樓男倌,堂而皇之地領兵作戰愚弄天下之人,難道,難道不……”敬惠厭棄至極地說着,說到後來不知為何竟結巴了起來。甯頌微等了半天也未等到她說個所以然出來。
她偏頭鄙夷道,“不什麼?他的戰功都是他打來的,哪裡有愚弄天下人之嫌?三公主身為公主,食民之祿,倒是不見你為天下人做過什麼。”
“你……!”敬惠漲紅了臉,又不知道為何也不會反駁于她,一雙眼有些慌亂的望向她的身後。
身後傳來沉穩腳步聲,不等甯頌微回頭去看,便聽到蕭焰帶着朗笑地聲音自身後傳來,“今日當真是稀奇,竟遇見了青陽郡主。”
甯頌微轉頭看他,見他一身紫氅含笑走近,長發一如去年宮宴時那般梳着,英俊如舊,笑容似有些頑劣地看着甯頌微,“一年未見,郡主可還記得我?”
“不記得。”她不欲與此人多說,張口便搪塞了過去,轉身向李琛和敬惠道,“頌微還要去看皇後娘娘,這便告退了。”
李琛欲言又止,想來是想為方才敬惠的話做些解釋,可眼下也不是時機,便隻是點點頭,敬惠自蕭焰出現後便魂不守舍,哪裡顧得上甯頌微,此刻也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甯頌微提裙便要走,便聽到蕭焰煞有介事地緩緩道,“可惜,日前聽聞了有關青陽郡主的一樁喜事,還想當面道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