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姐問的是,跟在馬車後頭的那位?”
“不是,是另一個。”
那丫鬟笑了笑,“霜刃公子把那位姑娘扔在屋内便走了,應當還在霜刃公子的房内。”
她的笑鄙夷又漠然,甯頌微并不惱怒,隻轉身面對她問,“霜刃的住處在何處,帶我過去吧。”
丫鬟似是嘲笑的冷哼了一聲,“陸小姐怕是不了解霜刃公子的脾氣吧,要去您自己去,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可不敢觸了那幾位大人的黴頭。”那幾位大人,大概說的就是六刃。
甯頌微不喜作這些毫無意義的口舌之争,加之擔心如初的安危,便先向外走去,“你隻需指給我便是,不必進去。”
哪知那丫鬟見甯頌微對她冷嘲熱諷無動于衷,心道此女子不過就是個以色侍人之人,甚至比不上她們這些出身清白的奴仆,有什麼資格對她頤指氣使擅作主張。頓時氣便不打一處來,她幾步上前去拉扯甯頌微,未碰到甯頌微的衣袖,卻恰好抓住了她手中合起的折扇一端。
甯頌微走出幾步後猛然手中一空,心中立生慌亂,轉身去看拿着她視為珍寶的那柄折扇在手中把玩的丫鬟。
丫鬟見甯頌微不再是那副目中無人的樣子,不但不怕她此刻清眸當中湧上的怒氣,反倒有幾分趾高氣昂的打開扇子道,“陸小姐,眼下所有人都在着急蕭公子的傷勢,奴婢可不敢随便放陸小姐出去,若有個三長兩短,到時讓奴婢如何向各位大人交待?”
“怕我有三長兩短嗎?”甯頌微唇角淺淺勾起,她出身高貴,從小便是衆星捧月,吃穿用度堪比當朝公主,哪怕落入如今困局當中,也不落絲毫傲氣,區區一個婢女罷了,她又怎麼會低頭。
丫鬟依舊笑着,“自然,陸小姐還是乖乖待在屋中吧,這扇子奴婢便先替您保管着,日後再歸還。”
甯頌微不應她的話,反倒問,“你叫什麼名字?”
丫鬟敷衍道,“映綠。”說罷,映綠便搖着扇子準備走出屋外。
甯頌微卻伸手攔住了映綠的路,她側眸看着這個踩高拜低的婢女,眉眼淡漠籠雪,“你我皆是女子,又何必互相為難。我的扇子世間僅此一把,極為貴重,映綠姑娘還是将扇子留下吧。”
映綠瞪圓了一雙眼看甯頌微,聽了她的話後驚疑不定的打量着扇子,她在劉府多年,所謂珍寶也見過不少了,這扇子怎麼看也不過就是一把尋常普通的扇子罷了,隻不過扇骨以玉做成,所以貴重些。
而這個陸小姐,渾身上下看上去,除了來時披着的那件大氅外,也就這扇子最值錢。
“一把破扇子而已。”映綠嗤了一聲,作勢便要打開來看。
甯頌微黑眸一沉,不再準備與她糾纏,卑劣之人,她懶得費功夫,也不管映綠如何氣急敗壞的拉扯她,幾步就邁出了屋門,徑直走向對面蕭霁的住處。
奔波不停地下人們自然沒有注意到臉色冷凝的甯頌微,映綠在大庭廣衆之下也不敢做出什麼過激的動作來,隻小跑着跟在甯頌微後面小聲急切地阻止道,“你做什麼?!四公子傷重未醒,你若是擾了郎中給他療傷咱們兩個都要沒命……”
話還沒說完,寒鋒便已經從屋中走出,看到甯頌微陰沉的臉色時也不由得一怔,雖不知她為何而氣,但屋内陸家來的郎中正是給主上療毒的關鍵時機,絕不能讓甯頌微打斷。
于是寒鋒腳步匆匆便迎了上來,在甯頌微即将要邁上台階前擋住了她的腳步,拱手剛要行禮時,見她身後的婢女映綠立即含淚急匆匆地跪下哭訴,“大人,奴婢百般勸阻陸小姐不要來打擾四公子,但陸小姐實在不聽……”
寒鋒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抽泣的映綠,因她的話有了些誤解,以為甯頌微實在擔心蕭霁的傷勢才過來的,于是心平氣和的安撫道,“郡……陸小姐放心,主上傷勢已經包紮好,隻是目前還未醒來,郎中也在施針緊要之時,陸小姐舟車勞頓,不如先在屋中休息,等主上醒來再來探望。”
甯頌微黑眸如深潭一般,望了一眼他身後飄出淡淡草藥香的大門,她本心中有氣,但卻仍是耐着性子聽完了寒鋒的話。她低眸一瞬,心底像是有石頭無聲落下,再擡眸時,眸底清冷如碎玉,似笑非笑道,“我不擔心蕭霁。”
寒鋒臉色讪讪,“……那陸小姐因何事……?”
“本姑娘離家之時,身上帶了一柄玉骨扇,扇骨為黃玉,扇柄處墜有一枚櫻色流蘇絡子,方才收拾行裝時,才發覺那玉骨扇丢了,”她慢條斯理的說着,眉眼凄婉遺憾,輕歎了一聲,“連你家主上都知道,那扇子同我的性命一般貴重,所以隻得勞煩寒大人,務必替我找回。”
她本就生的如明月珠輝姝麗之色,這些日子相處,寒鋒總見她神色都是淡然帶笑,蓦然間明珠垂淚,令他都不由得心神一晃,回過神來時,急急忙忙後退了一步,低下頭時,恰巧就瞄到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映綠,那按在地面上的手中,正不知如何安放的不正是方才甯頌微口中描述的那把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