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很輕的發問,宮遠徵卻聽出了幾分寒氣。
他臉色蒼白,
“你,知道?”
沐卿雨搖了搖頭,
“原先是不确定的,隻是姜姑娘一事,當時隻有我,雲姑娘,上官姑娘,我不信邪祟,也不信毒物會自己飛來。”
她頓了頓,目光從宮遠徵近日突穿的玄色厚狐襖上滑過,又看向他身側的湯婆子,語氣變得些許淩厲,
“你明明戴了手套,卻還帶着湯婆子,除了寒氣入體,難以自熱,難道還是無聊間模仿懼寒的我嗎?”
沐卿雨說罷,目光落在宮遠徵略帶驚訝的俊美容顔上,眼底劃過複雜的情緒,随後移開。
宮遠徵久久沒有說話,似乎被她戳破了心思,不知該怎麼反應才合适。
但他也還是驚喜于這幾日她對自己的關注,原來,始終沒有被無視。
哥哥說得對,沐卿雨從來不是一個依賴他人的菟絲花,她有着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三觀,自己的堅持,而且遠比他們所看到的要聰明。
她會因為自身的安危而努力分辨宮門中不算安全的世界。
他們的自以為是所隐瞞的擔憂和警惕,反倒成了一種束縛,令她難受。
“不冷嗎?”
沐卿雨看向宮遠徵,
這句話讓兩人都回憶起那次從地牢回來,在藥室的心意交流。
“宮主曾說過,這徵宮無人敢下毒。”
她低眉淺笑,聲音輕快,
“而且宮主還未回答我,自己試毒的宮主,到底算兇殘,還是善良?”
她說着,又喝了一口茶。
這話題轉換的有點快,宮遠徵一時半會兒沒有反應過來,片刻後才說到,
“這茶裡的查過了,不但和這桂花糕相沖,且會削弱仙華野的效用,為保萬一,你以後用我新為你定制的百草萃,除我之外,無人知曉藥方,這寒症慢慢的也就調好了。”
見他難以回答兇殘善良的問題,沐卿雨抿唇淺笑。她擡起手指,指腹摩挲着瓷碗邊緣,
“宮主今日心亂了,竟嘗不出這隻是我摘了香樟嫩葉炒熟的‘茶’。”
她擡眸望了宮遠徵一眼,眼波潋滟,
“我不愛喝茶,”
沐卿雨站起身,朝着窗台前一排盆栽走過去,纖細瑩潤的手指撫上其中的一株袖珍香樟樹,
“那日招待上官姑娘,我隻是為了禮節做個樣子,本想着上官姑娘特地帶了家鄉老茶給我,便假裝品了品,當晚都灑入小溪裡,當然,少了半杯。”
那半杯就是被宮遠徵偷走試驗了。
“徵公子,你也要愛惜自己的身體。為了試毒,停了自己的百草萃,不值得。”沐卿雨轉過身來,神情鄭重,
這是她今夜第一次喚他徵公子,也是他今夜第一次聽到真實沐卿雨的關心。
他忽然覺得胸口悶堵的感覺消失不見了,甚至心底有一種異常滿足和甜蜜的感覺。
“放心,這點小毒我幾日就消解了,就是上官淺,你還是能避則避,最好不要與她正面碰上。“
“嗯,我明白的,”沐卿雨算是乖巧的颔首,
“那這封信呢?”
宮遠徵猶豫一下,還是問出了心裡一直的疑惑,這絕筆信可不是題首詩那般随意。
“以防萬一,若是以後我死了,就把它燒了吧,也許我的父母能夢到,在那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