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嶼倒是也沒再為難它,起身放它離開。
猴大見她松了勁,頓時朝門外倉皇逃去,到了門口還不忘還給她一個兇神惡煞的表情。
趙玉嶼朝它做了個鬼臉,作勢揚手要追,吓得猴大連忙屁滾尿流,一溜煙跑沒了影,再不敢回頭。
很快,空蕩寂寥的大殿隻剩下趙玉嶼一個人。
她将燈台放回原處,重新點燃蠟燭,整理好一切後神情自若的離開大殿。
雖然她對付楚袅的結局有些遺憾,但她總不能對一群猴子興師問罪,也不可能拎着這猴子跑去找李嬷嬷評理,說一切罪責是這些惡劣的怪猴子幹的。
更何況這猴子手舞足蹈半晌,她也隻是勉強猜出大概發生的事情,跟死無對證沒區别。
旁人怕是隻會覺得她腦子有病。
而且,這些猴子能夠在大殿内肆意橫行,裝神弄鬼,應該是神使子桑平日裡養的那些動物之一,奉仙宮的人一向視其為神寵,即便知道是它們在作祟,也不敢怎麼樣。
否則付楚袅好端端一個内殿侍女,不會就那麼輕而易舉的消失,旁人卻絕口不提。
這裡是封建社會,一個人的性命,有時還比不上權貴豢養的一隻猴子。
趙玉嶼心中惋惜,卻也更無可奈何。
她現在的感覺很微妙,她同付楚袅隻有一面之緣,泛泛如萍水,也不知道付楚袅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付楚袅的遭遇對她而言更像是隔着手機屏幕看網絡上發生的故事,聽人閑暇時談起的八卦,或者說是通關遊戲時一個一閃而過的NPC,究竟是隔着一層玻璃,沒有代入感就沒有太多的憤怒。
可趙玉嶼心中還是覺得有些奇怪,付楚袅看起來也不像是那麼膽小的人,怎麼會就這樣被吓死了?
不過這事一時摸不着頭腦,她也不再去想。
趙玉嶼倒不擔心那些猴子去子桑或者李嬷嬷那裡告她的狀,猴子不會說話,這兒隻有她一個人在,暴打猴頭的事情不會有第二個人知曉,那幾個猴子如何能告她的狀?
再說,這些猴子平日裡定是驕縱慣了,被個姑娘暴揍一頓,不怕丢人嗎?
再不濟,若真敢告她的狀,她就索性裝迷糊,說是當時太害怕了,隻瞧見有鬼影便掄了一錘子過去,不知曉是神猴。就算被李嬷嬷懲罰打一頓,有系統獎勵,她也總是可以保住這條命的。
完美!
複盤完所有的結果,趙玉嶼覺得穩操勝券,信誓旦旦不會有事,離開大殿後便将方才殿内的一切抛之腦後,去廚房監管晚膳,又特意讓大廚用蘿蔔雕了個仙鶴供桃裝點主菜。
*
諸神殿内,三清上神慈眉善目的巨大神像垂眸而立,空洞的雙眼俯瞰萬物,悲喜不渡。其後,各座雕刻精美的神像置于雕空彩雲石洞之中,層層疊疊直沖幽不見頂的九霄之外,如遇幻化仙境。
三清神像前,面若白玉的華服少年盤腿而坐,阖眸冥想。
然而他并非面向神像參拜,而是與神像同向,坐于瓣瓣蓮花寶座中的金絲羊皮垂邊紫珠大蒲墊上,如同衆神所擁神祇天之驕子,孤傲于九天之外。
忽而,神像後傳來一陣叽叽咕咕的尖銳怪響,在空洞幽蕩的大殿内格外明顯,突然一尊彩雲石洞神像後伸出一道棕色影子,鬼頭鬼腦探了探,而後如同離弦長箭般在衆神間上蹿下跳,繞着經幡飛速攀到頂,靈活的尾巴勾起黃條繩,蕩到前面的巨大神像上,在神像的垂眼注視下,順着巨大肩膀的衣襟呲溜滑到底,“撲通”一聲,撒手準确無誤的蕩到少年柔軟的蒲墊上。
一落地,猴大便抱着子桑的衣襟,毛茸茸的腦袋埋在他的膝蓋上哇哇痛哭。
子桑原本阖起的雙眼擡起,垂眸瞧着被它的眼淚和猴毛弄髒的衣衫眼皮一跳,伸手将它扇到一旁輕聲叱喝。
“腌臜東西。”
猴大委屈又讨好的伸出猴爪将他的衣襟撣平,随後又哇哇大叫一聲,雙手抱圓用力一掄,随即手舞足蹈地指了指胳膊和肚子上的淤青,又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作假死狀吐舌頭。
子桑眉梢一挑,有些訝然:“被打了?”
猴大頓時竄起,然後雙手比劃成兩個兔耳放在頭頂,撅着肚子扮鬼臉神色嚣張,龇牙咧嘴作恐吓狀。
子桑回憶起在鶴羽閣見到的那大兔耳發髻,了然:“被那個丫頭打了。”
猴大猛地點頭,旋即噘着嘴哇哇大哭淚眼婆娑就要再次抱住子桑的膝蓋,卻在瞧見子桑輕睨的眼神時身子一僵,委委屈屈立在面前不敢再動。
猴頭頂傳來一聲冷然輕嗤:“打不過旁人還敢來找我,廢物。”
猴大的頭低得更深了,小聲哼哼唧唧不敢再說話。
子桑的聲音輕淡,卻似乎帶着些幸災樂禍:“自己的仇自己報,莫來煩我。”
有了這句話,原本萎靡的猴大卻忽然來了精神,雙眼炯炯有神,朝樓頂指了指,陰險又狡猾一笑,旋即像是得了允許般四腳着地朝門口一颠一颠地飛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