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嶼低頭朝下看去,破碎的瓦片如墜鳥般掉落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過了一會兒才從朦朦霧氣裡傳來一聲聲微弱的碎裂在地的回響,猶如地府傳來的爆竹聲,招呼她趕緊下去開party。
趙玉嶼:“......”
她頓時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雙手死死抓住屋檐不松手。
猴大反敗為勝,興奮至極,一時雙爪成拳捶胸,昂首嗷嗷高叫,跳到屋檐邊沖趙玉嶼做了個鬼臉,旋即又怪叫着蹿到子桑的肩膀上低頭望向她。
草,這死猴子居然敢使詐!都跟誰學得這狠毒招式!
若她沒有擋住臉,必定要毀容,甚至雙目失明;如今她雖保住了臉,若不是幸運,也早已摔下樓頂。
趙玉嶼恨得牙癢癢,此時卻隻能竭力吊在半空自救。
她的胳膊本就受了傷,很快就酸痛無力,顫抖着勉強抓住屋檐一角。
頭頂慘白的月光似乎被一片漆黑籠罩,她擡頭向上望去,屋檐上徐徐露出一道身影。
是子桑站起身子,走到屋檐旁在低頭看她。
“神使大人救我......”
看到他的一瞬間,趙玉嶼眼眸發亮,睜大杏眼望向他,滿目祈求。
世界靜谧,子桑的羽肩于月色下發出飒飒微響。月光影影綽綽,隔着漂浮的雲層在他的月白衣衫上籠罩上一層斑駁的柔光,飄飄然恍若仙鶴獨立。
他正垂眸看着,隻是眼中并無絲毫憐憫,反而含着一絲愉悅。清朗的五官在夜色中舒展,嘴角揚起一道詭谲笑容。
凜凜寒風中,趙玉嶼看着他輕啟唇畔,緩緩說出的薄涼三字。
。
“你輸了。”
一瞬間,涼月帶着寒意鑽心入骨,像是雪域高原上永不消逝的寒風,趙玉嶼怔怔道:“神使大人......”
腦海中傳來尖銳的警報聲。
【滴——系統檢測到危險,經分析,宿主若墜樓,死亡率達100%,請問宿主是否啟用還魂丹。】
趙玉嶼沒有回答,而是凝望着屋檐上站立的少年,似乎在等待他的答案。
如果他是那個溫潤善良的子桑,那他一定會救她。
子桑沒有回答,也沒有朝她伸出手将她從岌岌可危的深淵中拉起。
他就站在那裡,一步之遙的距離,卻宛若站在高階之上的神明,漠然俯視着竭力求生的芸芸衆生。
屋檐如利劍出鋒冷漠地将世界一分為二,屋檐之上是一輪高升圓月籠罩下似雲似霧的聖潔之境;屋檐之下,是苦難度日,将一切寄希望于神明保佑的渾渾濁世。
【請問宿主是否啟用還魂丹。】
【請問宿主是否啟用還魂丹。】
“滴答”
“滴答”
是鮮血順着早已承受不住痛楚的肩膀如曲折的溪水蜿蜒,滴落,墜入黑暗籠罩的無盡深淵。
最終,趙玉嶼垂下眼眸,掩蓋住眼底的失望。
【不,不啟用。】
【請宿主慎重選擇,宿主若墜樓,死亡率達100%,任務失敗,宿主将被囚禁無方之地。】
囚禁就囚禁吧,總好比自欺欺人擰巴地活着強。
趙玉嶼有些自暴自棄的想着。
眼前的少年,見死不救的少年,毫無憐憫之心的少年。
根本不是她想要去拯救的少年。
回想起付楚袅的突然消失,趙玉嶼垂下眼眸,心情複雜。
未見到子桑之前,她還滿懷期望,告訴自己即便是猴子們害了付楚袅,但這事子桑不一定知曉。
她想過許許多多的理由替子桑開脫。
必然是他平日裡無心凡塵之事,并不知曉付楚袅一事;又或者是被猴大它們給騙了;又或者付楚袅真的犯了錯,所以的确被送去了後山,是她自己被猴大耍了。
總之,她想過無數個理由和結果,卻始終沒有想到,那個她想要呵護和拯救的少年,居然是如此的冷漠和惡劣。
如果他當真是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人,那她拯救他的意義就不在了。
她不想殺死他,卻也不想再救他,讓他順着劇情死在結局那場宮變之中,等待下一場的救贖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握住屋檐的手臂因為力氣殆盡而顫抖,趙玉嶼又擡頭看了一眼頭頂漠然的少年,松開了手。
耳邊,風聲呼嘯而過,是徹骨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