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紫瑤等人撲了上來,拉着她上下确認有無受傷。
人多了起來,她更不出聲了。
雲谏瞟了眼圍成了圈兒的丫鬟們,往後撤了幾步。
“你随我來,我有東西給你。”
青瓊知曉自家郡主與他打小就不對付,本就氣他撞疼了郡主,聞言更覺不快:“雲二公子,還請您自重,若真有什麼東西,在這給就行……”
一旁的紫瑤不知想起了什麼,看清那二人說話的模樣,忽然拉住青瓊,朝她搖了搖頭。
青瓊正不解着,就見小郡主略微沉吟,回身低低吩咐了句:“你們在此等我吧。”
她着實吃了一驚,與紫瑤對視了一眼。
黎梨心中有鬼,慢吞吞地跟着雲谏來到稍遠的長廊拐角,做賊似的避開了心腹們的視線。
“給我吧。”
雲谏從身邊拿出個竹質圓筒,碗口大小,稍一晃便有水聲在内撞響。
“你要的避子湯,我已經煎好了,”他囑咐道,“你待會趁熱喝。藥師說了,服藥後五日不可飲冰,不可受涼,不可貪食寒性瓜果——”
“知道了。”
黎梨伸手去拿竹筒,小聲嘀咕道:“比宮裡的陳嬷嬷還要唠叨。”
雲谏話語被噎住:“我唠叨?”
他不樂意了,手腕一轉就收回了竹筒。
“沒良心!為了這藥,我被藥堂掌櫃當作見不得光的奸夫,躲後廚煎藥又被廚工們懷疑隐疾,擔心你受為難還去捉了隻山貓……我這般費心勞神,到你跟前就得了句‘唠叨’?”
黎梨不服氣,伸手去搶竹筒,雲谏仗着身量高,故意舉起了手不肯給她。
黎梨連探了幾下都夠不着,氣急敗壞地揪着他袖子就往下扯:“給我!”
“不給!”
黎梨怒了,握拳捶他的肩,誰知雲谏反應更快,轉手就扣緊了她的腕。
見她想掙卻掙不開,他得意地笑:“還說不說我唠叨?”
黎梨惱得雙眼要冒火:“你不僅唠叨,你還缺心眼!”
“買藥煎藥就不說了,單說捉貓之事——你直接把藥交給我院裡的下人不就好了?跟着我過來,弄那麼多虛的做什麼……”
她說着說着忽然想起了些由頭,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雲谏似笑非笑,攥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近:“弄那麼多虛的做什麼?”
“我倒是想丢了藥就走。但某人早些年立了規矩,說她的院子一不接待姓‘雲’之人,二不接納姓‘雲’之物,害得我人和藥都進不了門,隻得兜兜轉轉想盡辦法找你!”
黎梨自知理虧,仍犟着不願落了下風:“你不是身手很好嗎?不讓你進門罷了,你不會翻牆進去?丢我桌上不就好了……”
雲谏氣笑了:“自古偷歡的才翻牆,你不願與我成親,隻想叫我翻牆入院?”
“你胡說些什麼!”
黎梨氣得跺腳,羞惱地去掰他的手。
她這力道像小貓撓癢癢似的,雲谏不甚在意地瞥了眼,卻被一枚齊整牙印蓦然闖入視線。
就在她食指側邊,輕輕淺淺的一道。
潮汐漲起,薄薄的浪花将幾幕回憶拍上心礁,莽野叢草被澆灌得蓬勃橫生。
黎梨正惱着,腕間的力道卻倏然松了。
她還未反應過來,那裝着湯藥的竹筒也被乖乖塞進了她手裡。
黎梨狐疑地擡起頭,卻見方才還嚣張猖狂的少年莫名紅了耳根。
二人稍靜片刻,輕緩廊風從身側穿拂而過,将他們的衣袂揚起幾分。
黎梨偏了偏腦袋,忽然往雲谏那邊湊近了些,仔細聞了聞。
這香氣……
她細嗅幾下,他身上有澡豆的香味,分明是沐浴後才來找她的,怎麼還有隐約的花香?
那酒裡到底是什麼花,為何如此奇異?
該不會是她聞錯了吧?
雲谏垂下眼,看見她兀自走着神,彩絲纏繞的烏黑發辮悄然劃下肩頭,就着廊風拍到他的軟玉腰帶上,一下又一下的。
他喉間輕微一滾,正覺不自在,身前的少女卻順着他的衣襟,踮起腳要聞他的脖頸。
雲谏往後退了一步。
黎梨眼裡困惑猶在。
雲谏面無表情,隻道:“不對我負責就别聞我。”
黎梨:……
滿腹的疑慮即時去了個幹淨,黎梨咬了咬牙。
雲谏以為她又要笑話他古闆了,誰知下一刻,小郡主甜甜地揚起嘴角,一雙春意盎然的桃花眼裡綻放出笑意。
“負責是吧?”
似被明光晃了眼,雲谏神色微動,黎梨卻轉頭喚起了遠方的侍女:“青瓊,把我的書卷拿過來!”
沒心沒肺的小郡主笑得狡黠:“雲二公子這麼喜歡負責,不如幫我把功課寫了吧?”
“你話說得那樣好聽,我卻辨不清有幾分心誠,不若你先幫我把功課寫了,叫我看看誠意?”
廊外的日光燦然,映入她的眼底,随着她的話聲輕盈細閃,像一潭粼粼碧水。
雲谏垂眸看着她,不言不語。
黎梨得意之色更盛:“怎麼不說話了?覺得為難了,你又不願負責了?”
面前的少年緘默幾息,冷不丁開了口。
“我當然願意。”
黎梨一頓。
她臉上的戲谑笑意還未消融,就見他稍微低頭,俊秀面容湊到她眼前。
雲谏不緊不慢端詳着她顫動的眸光,微微彎起嘴角。
“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畢竟——”
促狹的笑意隐入呼吸裡,少年的嗓音低緩:“我雖是習武之人,但也懂得溫柔伺候人呢。”
猝不及防,前殿的暧昧狂言回落耳旁。
黎梨後頸一緊,瞬間漲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