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鏡子就這樣的。”西裡斯推開鏡子，退後兩步。“我跟詹姆也是這樣。我和他一起照鏡子隻能看見二十來歲的他，他隻能看見四十來歲的我。萊姆斯彼得差不多都是這個情況。隻要我們幾個一起照鏡子的話。”

“不過不影響自己看自己。不是什麼大問題。博金—博克店裡的東西古裡古怪也正常。”西裡斯這樣說。“正常才古怪呢。”他嘀嘀咕咕道。

西裡斯抖開安塔芮絲送他的圍巾，從稀疏的能露一個湯勺的針腳不難推斷出這是一件自制品，還是一件不熟練的新手的不成熟的作品。下擺歪歪扭扭地繡着S·O·B，是他的名字縮寫。

“你不能嫌棄！”安塔芮絲鄭重其事地叮囑道：“這可是我偷偷摸摸花了好幾個晚上才完成的。”

學一個晚上，花兩個晚上完成，也算是“好幾個晚上”了。

“好吧，好吧！”西裡斯付之一歎，無可奈何地答應了下來。

“聖誕節快樂，哥哥！”安塔芮絲在西裡斯即将離開前歡欣踴躍地說。

“聖誕節快樂！”

這是對于安塔芮絲來說，意義非凡的一年聖誕節。她将永遠記得1974年的聖誕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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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的聖誕節對于路易斯·諾特來說也是不一樣的。

身穿綠色長袍的治療師們步履匆匆中帶着一絲見慣了的不疾不徐，他們穿梭在大大小小的病房間。

凡妮莎·諾特住在五樓魔咒傷害科的一間病房裡，病房裡本該有另一個病人的存在，但是路易斯大手一揮，大把金加隆捐款湧入聖芒戈，投桃報李，凡妮莎因此有了一間有着大玻璃窗采光良好的獨立病房。

路易斯來病房陪護大半個月了。凡妮莎病情惡化的當天夜晚，他就從斯拉格霍恩教授辦公室的壁爐回到了諾特莊園。

大諾特先生又驚又怒，他厲聲質問路易斯為什麼突然回來。擔心凡妮莎的路易斯并不欲與父親多糾纏。

“我沒有告訴道森，一個人回來的。媽媽呢?”他假裝沒有看見大諾特先生臉上紅豔豔的唇印，假裝不知道家裡來了不速之客。心急如焚的他升不起半點質問父親的想法，也有可能是早就接受了這個結果。

大諾特當然不許他貿然請假，勒令他必須立刻回學校。路易斯根本不在意暴跳如雷的大諾特，他再次重複他的話語。“媽媽呢?”

“聖芒戈。”拗不過路易斯的大諾特惱火道。

“我知道了。木木——”

“小少爺。”給路易斯通風報信的家養小精靈木木出現在原地。

“帶我去聖芒戈。”路易斯簡切了當道。

半秒之後，路易斯和木木同時消失在原地。徒留氣急敗壞的大諾特。

回來會面臨什麼樣的責罰，他不在乎了。不告訴道森也是這個原因。傑森本就不喜愛這個大兒子，道森違抗他的後果更嚴重。

凡妮莎的病症無藥可醫，任何治療魔咒和魔藥都隻是續命。這和她出身有關，她出生于格林格拉斯家族，不幸地遺傳了家族的血液詛咒，注定活不長久。生育本身對她來說，就是一種損耗。

路易斯從知道導緻母親常年身體不好的真正原因開始，無時無刻不在祈求她能活長一點活久一點，不要有那麼多痛苦。梅林聽不見他的祈禱，凡妮莎日漸衰弱。直至現在，久居聖芒戈。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暫，每天能清醒兩個小時都算時間長的。

起初，隻有路易斯陪伴着凡妮莎。聖誕節放假後，道森也來了。他們兩個人輪流照顧凡妮莎。道森脾氣很好，這次一直沒有和路易斯說過話。他在生氣，氣弟弟明知道母親病情惡化卻不告訴他。

聖誕節當天，下了一場很大的雪。早上，路易斯的貓頭鷹帶着禮物而來。他将安塔芮絲送的滿天星插進凡妮莎病床旁床頭櫃上的細口瓶裡，換下了顔色寡淡的白色百合花。

“是安蒂的禮物嗎?”凡妮莎笑着問，短短一句話花費極大的氣力，她蒼白的臉又泛起了紅暈。

路易斯又驚又喜地回頭。他忙不疊扶着凡妮莎起身半靠在床頭。

“是安蒂送你的禮物嗎?”凡妮莎輕柔地重複了她的話。她含着笑容看了一眼色彩鮮豔得和整個潔白的病房格格不入的滿天星。“也許稱之為送我的禮物會更貼切?”

“她本就是想借我之手送給你。”

“那這可能是我今年聖誕節收到的唯一一份禮物。”

“不會的。”路易斯略感心酸。自從傑森在各種公開場合和格林格拉斯二夫人成雙成對出入，往年送給諾特夫人的禮物都轉送到了她手裡，似乎他們都認為她将是鐵闆釘釘的新任諾特夫人。

“至少我和道森都為您準備了禮物。”

“好了。”凡妮莎莞爾一笑。“你不用那麼嚴肅。我隻是開個玩笑而已。我不在乎别人的禮物。我的一生，被饋贈的最好的禮物就是有你和你哥哥兩個孩子。”她說得很慢，每說上一句話，她就要大口喘氣。

路易斯想，他的臉色一定足夠悲傷，才叫凡妮莎看出了不對勁。

“今天可是聖誕節。”她又笑了。“還有安蒂送的這麼漂亮的一束花，都要開心一點。”

“說起來——不好意思啊，安蒂送的花我先收到了。”凡妮莎促狹道。她滿意地看到自小就有大人模樣的小兒子慢慢紅了耳朵，視線也飄移了起來。

“我為什麼要在乎她送不送我花?”

“是呀。你為什麼要在乎呢。”凡妮莎擡頭看聚集在天花闆中央的水晶泡泡，佯裝無意道：“你說我把莊園的花房留給她，她會喜歡嗎?”

“您決定就好了。難道還要問她喜不喜歡嗎?”

“當然，喜歡一個人就要尊重她。”

“啊——什麼——我覺得我也沒有吧?”

“什麼?”凡妮莎故作吃驚。“我是說我喜歡她。”看見路易斯越來越紅的臉，她的笑容更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