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塔芮絲仰頭打量着眼前的建築。詹姆斯牽着她的手還未松開。她已經不想回憶在大冬天夜晚騎掃帚的感覺了。
這是一座位于倫敦東區的廢棄教堂,充滿着中世紀的風格。它的外表損壞非常嚴重,處處是大火過後煙熏的黑色痕迹,建築也破損不堪。哥特式的教堂窗棱在月光下靜默無語。
這是聖鄧斯坦教堂[1]。它位于倫敦鬧市區,在倫敦塔和倫敦橋遠離主幹道的地方。
“……閃電戰之後隻剩下了教堂的南北牆和尖塔。1967年倫敦政府決定不再重建,而是打造成公共公園,免費對公衆開放。也就是近幾年開園的。據安德裡安說,如果是綠意盎然的春天,還會有不少遊客會為了一賞遍地的青苔和綠藤走進來。現在是大雪覆蓋的冬季,願意冒着風寒逛公共公園的人是少數。”天氣太冷了,詹姆斯說話時哈出的白氣很快消失在空中。
“……你說裡面有酒吧?”安塔芮絲不是很确信地問。她左看又看,看不出來哪裡會像是藏了個酒吧的樣子。總不至于是在地底下,她低頭看了一眼地面。他們是巫師又不是藏洞裡的地精。
“你還記得我們是如何進入對角巷的嗎?”詹姆斯賣了個關子。
“用魔杖敲擊破釜酒吧後的小天井裡垃圾桶旁邊的磚牆。”通常她會選擇通過壁爐過去。
“我們将通過類似的方式進入。”
安塔芮絲得承認,當詹姆斯拉着她站在一扇鑲嵌在牆壁上的大圓環前,嘴上念念有詞時她是想笑的。
詹姆斯轉着圈念叨第三遍“我要找一間酒吧”的時候,異象突生。一個巨大的藤條框毫無預兆地從圓環内部伸出了落在他們面前。
“現在我們應該走進去——”不等安塔芮絲發表意見,詹姆斯拉着她就跨了進去。
沒有絲毫準備,藤條框開始抽搐一般高速旋轉。
“我現在像一盆瘋狂攪拌後的面糊。”
等到發狂的藤條框終于停歇,安塔芮絲趴在詹姆斯懷裡幾欲作嘔。“真是糟糕的體驗。”她現在已經不對詹姆斯說的超棒跨年體驗抱有希望了。
“别呀——”比起安塔芮絲,詹姆斯要遊刃有餘得多。“我覺得還挺有意思的。發明這個進入方式的人真是個天才。我真想和他認識認識。”
“如果它真的如你所說,年代悠久。我猜創始人早就不在人世了,除非他也有魔法石[2]。”安塔芮絲揶揄道:“如果你真的想認識他,在人間準是見不到了。”
“……其實我的意思是我也沒那麼想見他哈哈。”
“為什麼不進去呢?”有人吆喝道。
“托比,人家小情侶想多摟摟抱抱一會兒,你為什麼非要不解風情地打斷他們呢?”
安塔芮絲稍顯慌亂地從詹姆斯的懷裡退出來,她不自在地清咳一聲。“我們該進去了。”
詹姆斯跟沒事人一樣,熱情地跟招呼他們進去的人揮了揮手。“嗨!你說的沒錯,就是這樣。”
場景轉換後,安塔芮絲眼中不再是殘破的教堂,而是一間三層點着暖光的房屋。四周都是白雪,奇迹的是門口的青蘋果竹芋[3]依舊蒼翠欲滴。她甚至發現一顆開花的龜背竹。
現在可不是它自然開花的季節。看來經營這間酒吧的人也是個種花草的個中好手。
酒吧非常任性地就叫做“酒吧”,門牌上挂着的鐵皮上用歪歪扭扭的花體字寫着“酒吧”。
酒吧外表看着不大,不成想内裡别有洞天。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叫人疑心在裡面交談要麼湊到耳朵邊上要麼喊得很大聲才能被對方聽見。安塔芮絲和詹姆斯走進來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所有的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
裡面是圓形的空間,吧台後的牆壁上挂着滿滿一牆壁的酒瓶。頂上懸挂的彩燈猶如銀河瀑布,還有馴鹿在奔跑——這裡猶有聖誕氣息。
所有的東西在安塔芮絲看來都很新奇。紅白相間的小熱氣球在人們頭頂緩慢飛來飛去,如果你伸手抓住它,它會叽裡咕噜吐出小禮物。或許是一根棒棒糖,或許是一頂彩色帽子。
縮小的摩天輪唱着歌轉圈,如果你撥弄一下它,它會在第七圈的時候噴出酒水,如果你不及時用杯子去接,就要做好被噴一身的準備。總有人壞心眼地撥弄它,噴路過毫無防備的人一身酒水。
有塊地方和總體格格不入——那裡有着和教堂一樣煙熏火燎的痕迹。
“很怪吧?”
一位女士見安塔芮絲駐足,搭話道。
安塔芮絲輕輕“嗯”了一聲。
“來的時候注意到教堂那些火燒的痕迹了嗎?那場大火真是場災難。原本的酒吧也沒能幸免,酒吧主人的後代在重建時特地留下了這麼一小塊地方沒有修補。其實在一開始,是有人反對的。他認為無論是保留毀滅後的酒吧還是在廢墟上新建,都不應該搖擺不定。”年輕女人端着酒杯啜飲一口,接着道:“都要重建了,還保留這麼一塊疤痕屬實是沒有必要。”
“他怎麼說服反對那人的呢?”
“這是另外一個故事。這塊地方太醜陋了,就好像一顆飽滿新鮮的果實爛了一塊。”
“我倒覺得挺有個性的。”
“哦?”
“……它的特别吸引人停下來聽了這麼一段故事。”
“安蒂——”
“有人在叫我。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