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話題越跑越偏,賓利小姐不甘自己淪為陪襯,她靈機一動。
“好長一段時間不見喬治安娜,我都有些想她了。畢竟我從來沒見過比喬治安娜更讨人喜歡的小姐,她長得好看,又多才多藝。”
“如今的年輕小姐都能用多才多藝來形容,她們會不少技藝,比如裝飾桌子、屏風,還有編織和繡花。”賓利先生誇贊道。
“你所舉的例子太過普通,我想幾乎所有的女性都能滿足這些要求,”達西先生并不同意,他道,“事實上,真正能被稱為多才多藝的女子卻是少數,在我認識的小姐裡不會超過半打。*”
賓利小姐率先迎合他,把自己除開在多才多藝的範疇之外。
“那麼在你看來,一位多才多藝的小姐該具備哪些呢?”伊麗莎白徹底放棄閱讀,她合起書,雙眼直視達西先生。
“她們得精通音樂、唱歌、繪畫、舞蹈,現代語言,”達西先生說,“以及通過閱讀增長才智,這樣才能說是多才多藝。”
“還有儀态、語調和談吐,如果一位小姐不注重她的言行,那麼即便她學會了那些技藝,也和優雅端莊無關。”賓利小姐意有所指。
“如果這就是多才多藝的标準,那我對于你隻認識寥寥幾位才女這件事再沒有過多的懷疑了。”伊麗莎白說,“或許我該懷疑你是否真的認識這樣一位才女。”
賓利小姐替達西先生叫屈:“伊麗莎白·班内特小姐,你對女士的标準可真夠苛刻的。”
“為什麼不是你們的要求就足夠苛刻呢?”艾莉絲反問,“既要女子文雅娴靜,又要能歌善舞,還要博覽群書。”
“不難怎麼能區分從女性中辨别出真正的才女?”賓利小姐質問。
“那我們又怎麼從男性中辨别出真正的紳士?”
伊麗莎白道:“他起碼要精通古典文化、阿拉丁語、希臘語、修辭學、曆史、算術,而且還應對神學有一定了解,擁有彬彬有禮的習慣,健康的體魄。”
“當然,我認為最重要的當屬是一個人的品行操守。”
艾莉絲和伊麗莎白的一問一答,完全對标達西先生和賓利小姐對才女的要求。
“噢,饒了我吧,”賓利先生誇張地叫嚷,“這像是在培養一個全能型的人才。”
布蘭登上校道:“畢竟人們對才女的認可也不輕易,那麼男子也該有一套類似的标準。”
把社會對女子的要求對标到男子身上後,他們仿佛更加容易理解,達西先生沉吟:“誠然,真正的紳士既要學識過人、又要身強體健,還要有高尚的品德。大部分男子并不能兼顧,但我想不是沒有這樣的人存在。”
“起碼在我認識的人裡并不多。”伊麗莎白微微一笑。
被自己的話反将一軍,達西先生卻覺得自己的心髒像是被愛神之箭射中一般,他無法否認伊麗莎白對他的影響似乎在逐漸增加。
當然,在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達西先生立刻要求自己冷靜下來,強迫自己不再去關注伊麗莎白的一舉一動。
更加配合他的是,沒過幾分鐘,伊麗莎白就回了樓上。
出于各方面的原因,賓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瞧不上兩個鄉下姑娘的觀念,一緻認定這是她們用來博得男士青睐的不入流的伎倆。
達西先生沒搭理專門說給他聽的貶低言論,他重新充當起裁判,卻對棋盤上頻頻出現的失誤視若無睹。
大腦像是受到了幹擾,頻繁出現伊麗莎白的字眼。達西先生一邊聽着在座兩位女士對伊麗莎白的評價,一邊加以修正,他認為伊麗莎白不僅有着一雙英氣漂亮的眼睛,還十分聰穎伶俐,并非那些尋常的年輕小姐。而且不得不承認,找準機會反擊的伊麗莎白也十分可愛。
但是,達西深知,他和伊麗莎白小姐是絕不會有可能的。在這種情況下,這份感情實在不合時宜。
情感和理智又在來回拉扯,達西的注意力逐漸遠離棋盤,而走棋的當事人之一,布蘭登上校同樣沒把心神放在上面。
使他心神不定的,自然是艾莉絲小姐。
打從認識以來,他在對方身上感受到了太多不可思議。
非是刻闆印象,但大部分年輕小姐更容易懷揣着一顆浪漫的心,義無反顧地奔向有着迷人外表和翩翩風度的男士。這固然不是問題,但難免一些花花公子混迹其中,肆意糟蹋她們的心意,更有甚者騙人騙财,最後任由她們淪落到救濟所,抱病而亡。
正因親眼目睹過一條鮮活的生命無可挽回地流逝,布蘭登上校越發做不到像世人那般苛求女子。
他料想不到的是,有着天真爛漫一面的艾莉絲卻不像那些把浪漫奉為圭臬的小姐,比起外在,她更注重内在的品德——這往往是有過閱曆的人才會總結出的道理,就連他本人,在艾莉絲這個年紀,也曾為了愛情燃燒過,仿佛隻要能夠和相愛的人攜手,即便名譽有損、遭到家人厭棄,他都不願退縮。
黑白交織的棋格如同扭曲的漩渦,坐在對面的人赫然變成了艾莉絲。她尚未排兵布陣,士兵便升為将軍,并在布蘭登上校的領地内虎視眈眈。
他看着場上所剩的棋子,搖擺不定,仿佛不管怎樣謀劃,都比不過艾莉絲随意走下的一步。
不過,真正和他下棋的卻是賓利先生:“布蘭登,還是你棋高一招啊!”
他的感慨召回了布蘭登上校的思緒,他低下頭,原來在走神之際,勝負已定。
“這回又輸給你了。”
“我也隻是險勝罷了。”
另一頭,平時健康的人一旦生起病,可以說是來勢洶洶。簡昏昏沉沉地睡着,整個人的狀态又開始變差。艾莉絲和伊麗莎白不敢阖眼,照顧了她整整一晚,直到第二天清晨,簡才有好轉的迹象,并且不再惡化。
她們高興的把這個消息說給賓利先生和他的兩個姐妹聽。保險起見,布蘭登上校建議請醫生過來确診一下病人的情況。他最是年長,做事又有分寸,賓利先生當即聽取了他的意見,派人去把瓊斯先生請來。
姐妹倆謝過他們的這番好意。
布蘭登上校心細,看到艾莉絲臉上露出幾分倦怠之色,明白她是強撐着精神,忍不住多關心了兩句。
所幸瓊斯先生到的很快,觀察過簡的眼睛和脈搏,他斷定病人再過不久就能痊愈,最近别吹冷風,按時吃藥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