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張雯點頭。
江明月也跟着點頭。
剛剛在現場精密分析、旁征博引的卡通小人兒,如今目光簡直扒在了張雯身上,台詞也隻剩下“對對對!有道理!”
馮志文已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樣,可江明月沒懂。
趴着躺着有什麼不同?腦袋不是一樣搬家嗎?
江明月看了一眼對面,跟他同一批的郝帥表情也一樣懵。還好,這次他江明月不是唯一的菜狗。
隻聽張雯繼續道:“兇手這樣做,是為了避免看到死者的臉。所以,兇手很可能不僅認識被害人,而且跟被害人關系甚密。”
此言一出,現場一片嘩然,這等于直接圈定了嫌疑人範圍!
“雯姐牛啊!”
江明月在心裡喊道!沒想到,有人真的喊出了聲!是郝帥。
張雯沖郝帥點頭道謝,面上依舊淡淡的。
江明月忽然想起剛剛,在别墅門口,張雯給他遞一瓶水,表情也是淡淡的。
那一瓶水,是關懷,也是失望,此刻,江明月隻覺得那水澆在了他心上,直接把他雀躍的小火苗澆滅了。
“不!不能這樣!”江明月暗暗發誓:“總有一天,我要站在你身邊!不僅僅是在婚禮上!”
江警官真是個要強的好苗子!可是他忘了,婚禮上,他也未必能站得上,八字都沒一撇呢清醒點兒吧!
江警官拒絕清醒,不僅如此,事實上,經過一番自我洗腦之後,江明月的腰杆兒挺得更直了!那個卡通小人兒已能安穩坐在他肩膀上,雙眸中崇拜的光換成了堅定神色,托腮繼續聽下去。
張雯發言之後,又引出了另一個問題——發現屍體的地方是不是案發第一現場?好在,這個問題很快有了答案。
首當其沖的判斷依據,是血。
法醫室主任道:“雖然兇手沖洗了血迹,但我們還是在水龍頭的縫隙裡發現了少量痕迹,聯苯胺反應為翠藍色。”
聯苯胺是檢驗血痕的初探性試驗,陽性呈現出翠藍色,系血痕。
“除此之外,牆面檢測出噴射血迹,是死者躺在浴缸裡被劃開頸動脈後,血液可以達到的噴射高度,證明浴室确實為兇案的第一現場。”
“至于分屍現場,浴缸上的刀痕足以說明問題。張雯說得對,想要一刀砍頭是很困難的。兇手雖然想到了從骨頭的連接處摘掉腦袋,卻好像輕視了韌帶的力量,反複剁了幾次,才終于把死者的頭從身體上分離下來,也在浴缸上留下了痕迹。”
會議緊張進行着,發言聲從各個位置響起,順序卻絲毫不亂,像是有一條無形的線,使得所有人凝結力量,發散又聚合,破開一道謎題,再奔向下一個。
這種體驗太奇妙了!江明月沉浸其中,感覺自己像是一塊海綿,努力吸收着四面八方的水。
海綿終究是海綿,吸再多水,他也不能融入江河。于是,當江明月從幻想海洋裡爬上岸的時候,他猛然發現,屋裡好安靜,所有人都看着他!
“怎……怎麼了?”他小聲問身邊的謝無終。
謝無終嘴唇沒動,聲音卻出了:“該你說了。”
江明月愣住。
他不是内勤嗎?
叫他來開會不是為了旁聽嗎?
怎麼還要發言?
這裡頭有他啥事兒啊他在現場就看了個孩子啊!
***
江明月沒作聲,所有人就都等着他。一時間滿屋子人大眼兒瞪小眼兒,把江明月瞪得仿佛蒸籠中間的大閘蟹。
馮志文不說話,隻定定看着自己這位新徒,可江明月分明感覺到師傅的眼神猶如兩把小刀子,他再不開口就要丢過來戳死他。
柳愛軍眼裡則是期待和鼓勵,仿佛在對江明月說:“你可以的!”
可以……嗎?江明月偷瞄他家張隊長。
動作雖小,可衆人早已盡收眼底,除了小周在磨牙,其他都忍不住偷笑。
張雯低着頭,正在本子上寫着什麼,似是毫無察覺。
“江明月說說吧。”柳愛軍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江明月條件反射,立正站好,一闆一眼道:“下面我講三點意見!”
“噗——!”謝無終第一個笑噴了:“你有病……哈哈哈!”
張雯不動聲色,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江明月一腳。
江明月吃痛,卻不敢出聲,憋得臉通紅,乍一看仿佛媚眼含羞。
張雯擡手掩了掩嘴角,又立馬恢複,正襟危坐的模樣,仿佛她剛剛從未有過任何小動作。
衆人也都笑起來,除了表彰大會,刑警隊的會議室鮮少有這麼活潑的時候。
等大家樂呵勁兒過了,江明月心神也穩了。
這次,江明月不繞了,直奔主題。
“首先是現場。我在派出所實習時候,出的盜竊現場,亂成垃圾堆,但今天的現場,又亂又整齊。”
他一說話,在場衆人便靜下來,仔細聽着。
江明月繼續道:“亂,是因為東西都被搬出來了,整齊也是因為,東西是被‘搬’出來的,而不是翻出來的。”
江明月在後一個“搬”上加了重音。
就在江明月說話的同時,張雯沖溫柏舟點了下頭。溫柏舟立即調出室内照片,并随着江明月的分析翻頁。
“謝謝。”江明月繼續道:“卧室裡的東西,一摞摞擺在床上或者窗台上,客廳的也都放在桌面和沙發上。浴室這邊,浴巾和毛巾也都疊放整齊。”
“倉庫這張,麻煩放大一下左邊。放毛巾浴巾的這個區域,明顯空出了一塊。請再回到浴室,放大一下,好的,這些毛巾和浴巾都是新的,上頭還帶着商标。”
照片着重放大數倍,果然是商标!會議室裡發出短暫的小聲議論。
江明月繼續道:“這些很可能是兇手從倉庫拿過去的。”
衆人頻頻點頭,等他繼續分析,可江明月頓住了。他隻觀察到這些,至于為什麼打掃,舊毛巾又去哪兒了,他一時還想不出。
眼看着又一次尴尬來襲,忽然,角落裡有人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