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給水生擦着眼淚，“那你二叔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

“阿娘說，是邕州，錦屏縣的小蓮村。”

王清打開地圖，小蓮村就在錦屏縣西南二十裡的地方。

“不哭了啊，明天我幫你們想想辦法。”

水生咧開嘴，鹹鹹的淚水都流了進去，“謝謝姐姐。”

好乖啊……

這麼大的孩子，正是調皮搗蛋的時候，他們卻這麼乖巧懂事。連生存都岌岌可危，根本就沒有任性的資格。

王清将小桃抱過來，先摩腹、揉臍，又補脾經，運内八卦。再掐揉四橫紋，捏脊。按揉足三裡、中脘、推三關。

這是小兒推拿治療氣血兩虧型疳積的基本處方［注］，一番折騰下來，王清累的大汗淋漓。但那女孩子說自己不那麼難受了，明顯是有用的。

一夜過後，翌日清晨，王清便背着女孩子、領着男孩子進城，打算先吃早飯，然後把人送到官府去。

路上她看到不少衣衫褴褛、面黃肌瘦的難民，他們在賣吃食的攤子前流連不去，攤主瞪着眼睛護着出鍋的食物，生怕一個不注意就被偷了搶了去。

王清找到一家賣早飯的攤子，攤主是個兇神惡煞的中年漢子，一見兩個“小難民”，立時破口大罵要他們滾。

直到聽王清說她給錢才作罷。

可這麼一來，附近的難民便聞風而動，求着王清施舍吃的，仿佛把她當成了救苦救難的菩薩。

王清自身都窮困潦倒，哪裡能幫得了這麼多人。可她不答應便被那些人堵着脫不得身。

就在這時，隻聽攤主吼道：“丫頭，趕緊吃完了領你這兩個窮鬼親戚回家去，你爹不還在前頭等？這倆娃娃在這兒淨耽誤我生意。”

說罷又一邊滿口髒話地罵着，一邊抄起一條手臂粗的棍子，把難民趕走了。

等沒人了，王清低聲道：“謝謝。”

攤主一邊給她盛粥，一邊拉着張臭臉，語氣不善地說：“人餓急了眼，和畜生沒什麼區别。少當好人，女兒家這陣子能别出來就别出來。”

王清聽了這話，不禁有些後怕，得虧昨晚碰到的是兩個小孩，若是兩個成人……

簡直不敢想象。

她再次道謝，又問：“在哪兒掃碼？”準備拿手機付款。

攤主皺眉：“啥馬？”

差點忘了，時代變了啊！王清臉上一熱，“我說馬上付錢給你。”

然而攤主制止了她，并用眼往四周示意，“一會兒再給。”

王清立刻明白過來，于是端着粥、領着兩個孩子進去坐好，然後左顧右盼，确定沒人注意才偷偷摸摸掏出錢袋，迅速拿出銅闆把錢袋放回去，整個過程仿佛做賊一樣。

其實錢袋裡放的也隻有一少部分錢，大部分的都在随身空間裡，但對窮困潦倒的她來說，每一個銅闆都彌足珍貴。

王清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沒用過現金了，她防備的都是手機被偷和電信詐騙。防賊偷錢，這已經成為遙遠的曆史了。

誰料一朝倒退幾千年，回歸現金支付不說，治安還這麼差，真叫人難以适應。

付過錢，吃了飯，王清便帶着兄妹倆去了衙門，好讓官府幫他們找親戚。

原本以為自己終于要功成身退了，誰知守門的衙役聽了她的來意，連門都不讓進就不耐煩地轟他們走。

王清問：“什麼意思？你們官府不管嗎？”

衙役回道：“官府管的事多了，哪有空管這點閑事。”

“這叫閑事？”

“嘿你這小丫頭片子！”一個衙役惡狠狠威脅，“别在這兒鬧事，不然抓你進去蹲大牢，小娘子家進去了……”說着漸漸流裡流氣起來。

王清一陣惡寒，忽然感到後背有隻手摸上來，接着便聽人在她耳邊道：“小娘子真不懂規矩，求人辦事哪有空着手上門的，你總得給點什麼是不是？”

一轉頭，眼前又是一個衙役猥瑣的嘴臉，王清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連忙領着兩個孩子跑了。

三人跑出老遠才停下來。

王清隻覺三觀都裂開了，這裡的官府明顯是指望不上了，那該怎麼辦呢？

總不能她自己去幫人找親戚吧，那太危險了。

可除此之外有什麼法子呢？她在這裡舉目無親，又沒人能幫她。

那就隻能……

不行，就算她有007保護，也不敢保證沒有風險，憑什麼要為了兩個非親非故的小孩把自己置于風險之中。

她給了他們兩頓飯吃，又把人送到官府，官府不作為，她這個小老百姓已經仁至義盡了。

那麼，就把人扔在這裡吧。

人各有命，自求多福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