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馬生得同當地的西南馬截然不同,頭細頸高,四肢修長,曲線優美。王清雖對馬一竅不通,但也看得出這是一匹絕世寶駒。
放現代的話,起碼也是法拉力限量版級别的吧。唉,貧窮限制了她的想象。
隻見大紅馬彎下脖子,用腦袋蹭着王清,十分溫順可愛。
王清是第一次跟馬這樣親密接觸,吸引她的不單是這匹馬的漂亮乖順,更是它身上的裝扮。
前面的攀胸和馬屁-股上鞦帶都串着亮閃閃的金葉子,馬胸前的纓穗上還墜着一顆碩大的明珠,鞍袱上精繡着絢麗的花紋。
作為一個大俗人,王清忍不住伸手握住一片金葉子,捏了捏。
手感很軟,貌似是真金的。
真·寶馬啊……
而一旁的梁五,看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他對田三順馬術的認識,還停留在之前在馬上嗷嗷亂叫的時候。而如今,田三順連騎都不用騎,站在馬前伸手一摸,就能讓這匹馬乖乖俯首。
他還是田三順嗎?
這小子發育之後力氣變大了,連帶着馬術也變強了?
很快,幾個軍士呼啦啦地跑過來。當先一人王清認得,便是入伍時幫助過她的王武騎,王樸實。
“可算是找到了。”王樸實像盯着走丢的老爹一樣盯着馬,如釋重負地歎了一口氣,又轉頭打量二人,最終将視線落在梁五身上,“是你馴服的?”
梁五回過神,指着王清:“他馴的。”
一行軍士紛紛面露狐疑之色,王樸實更是不例外,他難以置信地看着王清,“你?嗳?你是……田三順!”
“是我。”王清看見他,沉重的心情輕松了不少,臉上也有了笑容。
王樸實拍拍王清肩頭,“哎呀呀,真是沒想到,你小子還有這能耐。失策失策,早知道就不送你去傷兵營了,留在帳下當個騎兵,這才是人盡其用嘛!”
當騎兵?快饒了她吧!到時候不知道是她騎馬、還是馬騎她。
王清的頭搖成撥浪鼓,“您言重了,我騎術不精,隻是碰巧與這匹馬投緣而已。”
“诶,可不敢亂說。”王樸實慌忙把她拉到一旁,“這可是高世子的馬,咱們可不敢高攀。”
“高世子?”
“是啊,南平郡王世子,高千裡。他這馬是汗血寶馬,偏偏在咱西南跑不開。這不,天天拴在馬廄裡,給憋壞了,不知怎的竟把繩子掙斷了,害得我們追了一路。還好有你,要不然高世子怪罪下來,這一行人都擔待不起!”
“原來如此,我說這馬,一看就不凡。”
王清臉上笑嘻嘻,内心一萬頭羊駝奔騰而過。
金貴得跟祖宗似的,這到底是高世子的馬,還是他的媽?
為了一匹破馬,一群人要受罰。
說自己跟它投緣,還成了高攀。
就因為它的主人,是那個什麼高柿子矮橘子的,連帶着他的馬都高人一等。
切~
話說,在轅門被砍頭的那群倒黴鬼,該不會就是沒伺候好這匹馬祖宗,于是開罪了主子,被他咔嚓了吧。
“啊——”
冷不丁聽得一個小兵慘叫一聲,原來他要牽馬回營,可甫一靠近,就被馬狠狠踹了一蹶子。
他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愁眉苦臉道:“王武騎,這馬性子太烈,不讓碰啊!”
王清自告奮勇:“我來幫你們牽回去吧,不過我這兩桶針刀……”
王武騎明白她的意思,指了個小兵,叫他跟着梁五把桶送回傷兵營。
眼見王清過去牽馬了,在場的人皆凝神注視。
無他,隻是難以相信這小子的話。
這樣一匹目空一切、桀骜難馴的烈馬,連幾個最精通騎術的校官都一籌莫展。就這麼一個長得跟豆芽菜似的小子,說他馴服的,吹吧!
也有那好事者,等着看這吹牛皮的小子是怎麼被馬一蹶子踹飛的。
結果卻是,這烈馬就那麼乖順地被他一路牽回了營地!
一行人漸行漸遠,隐蔽的樹後,不緊不慢地走出兩個人來。
這是一主一仆。仆,便是當日在邕州幫王清把那匹失控的馬制住的男子。
而主人,與他年紀相仿,一襲天青色雲錦直綴,頭戴明珠紫金冠。面如冠玉,神清氣朗,手中白玉折扇輕搖,一行一止,意态風流。
他啟唇問道:“青峰,方才你都看清了?”
“屬下看清了。”
“田三,三順……”華服男子慢吞吞咀嚼着這幾個字,“高世子的勁風,你是領教過的,跟它主人一個性子。”
“屬下慚愧。”
“你說一個人的騎術,不到一個月,便能如此突飛猛進嗎?”
“回王上,人的資質千差萬别,學習騎馬的進益也是大相徑庭。有那天賦異禀之人,能在短期内,便從一無所知到小有所成。
可即便是天資過人,又勤加苦練,也斷不可能不到一月,便有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況且,屬下看得出,他資質平平,除非……”
“除非,他是在故意藏拙。”
華服男子砰地一聲合上折扇,溫潤的眼眸中笑意涼薄,手持扇頭,在掌心很有節律地輕扣幾下。
“那日,他的馬是沖着您來的。”青峰神色一凜,“難道,他是崔氏派來……”
華服男子将折扇沖他一擡,“你去趟邕州,查清此人底細。記住,切勿打草驚蛇。”
這廂王清把那矜貴的寶馬牽回馬廄。王樸實重重拍着她的肩膀,拍得王清都快斷氣了。
他卻毫不知情,樂呵呵道:“三順,今天得虧有你,嗳,你真不好好想想,留在這裡?”
“謝謝您這樣看重我,不過我在傷兵營幹得挺好,暫時沒有跳槽的打算。”
“跳槽?”
“啊!我是說,我就先不過來了,嘿嘿……”
“那好吧。”王樸實笑眯眯地看着她,“咱倆投緣,你今日又幫了我這麼大的忙,以後遇上什麼難事,盡管來找我;有人欺負你,你也來找我!”
這人還真是人如其名,王清笑着答應,便同他告别了。
她剛一回去,便有人告訴她,她家人來看她了,在軍營外等她。
軍營戒備森嚴,閑人免進,以防有奸細混入。
王清出了城門,遠遠看見田翁坐在大樹下拿着鬥笠扇風。
“阿……阿爹!”她飛奔過去,“您怎麼來了?您怎麼來的?”
田翁回道:“我找了個出遠門做買賣的人,給了點路費,叫人家就捎我一程。我又走了一段路,緊趕慢趕的,怕吃食捂壞了。”
他說着拿起身旁的包袱,“給你用香葉子煮的雞蛋,還有幾隻風幹雞。”
這些食物,在現代都是極不起眼的,甚至有很多人還不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