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副駕的秘書道:“鹿小先生,Devin一天沒休息了。既然讓您拿着您就先拿着吧,等他醒了再跟他說。”
*
原本鹿汀朝以為費允承的莊園隻是随便說說,沒想到他所謂的很大是真正意義上的很大——一座山的那麼大。
山上有對外開放的湯池浴場,酒吧會所和度假山莊,也有後半山不對外開放的私人區域。
費允承很忙。
鹿汀朝帶着鹿兜兜回來當天,美滋滋睡了一個懶覺,第二天再去想謝謝他時,就被秘書告知費允承已經回港城了。
“不過這周末先生會回來這邊吃飯,想提前邀約您,鹿小先生是否有時間呢?”
秘書笑眯眯的問。
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用人家的,連頓飯都不吃未免也太不是人了。
鹿汀朝沒有任何猶豫的答應了,在接下來完全自由的一周裡徹底放飛自我——
他重新開始飙車,在鹿兜兜睡了以後飙空無一人的山路,然後去費允承開在前山的酒吧會所點酒,又因為長得太過豔麗漂亮被拉上舞池後略微有些腼腆的彈了一曲搖滾吉他。
鹿汀朝能彈一手格外優秀的電吉他,這取決于他從小的不務正業,發展額外興趣愛好。
靈動飛舞的纖細手指夾雜舞池零落破碎的燈光,站在正中央的少年抱着一把橙紅色電吉他,頭發微卷,神情慵懶卻張揚。
他彈了一首加州旅館,因為喝酒而泛紅的眼尾勾人至深,眼神掃過的時候,台下驚呼不絕。
在這片無人認識的區域。
終于也有人為他歡呼喝彩。
這段迷亂又瘋狂的視頻一夜之間在網絡爆紅,登頂熱搜榜一整整十三個小時。
視頻評論區丢滿了沒人要的褲子。
“一分鐘的時間,老娘要知道他的地址!今晚我必須要上了他!”
“硬了,為什麼,為什麼我沒有作案工具!!”
“太漂亮了太漂亮了好像傳說中了彼岸花,又糜爛又堕落又豔麗誰懂請點贊。。。”
“女生們看完了沒?能不能讓我們大老爺們也看看,兄弟你好香啊!”
“别說了,已彎。”
這裡如費允承所保證的一樣安全。
沒有莊稷和莫嶺南的電話,也沒有姜容令人厭煩的打擾。
除了偶爾費修齊過來陪他和鹿兜兜吃兩頓飯,順便感慨一下這年頭B市生意真的很難做,再吐槽一下莊稷一邊拍戲一邊還能兼顧家裡生意真TM不是人之外——
總之,鹿汀朝覺得最近自己的人生已經很圓滿了。
周五費允承終于飛了回來。
為了表示感激,鹿汀朝特意收拾了一下,換了一套新衣服去赴費允承邀約的晚飯。
鹿汀朝原本以為費允承是約了挺多人一起吃飯,沒想到進了餐廳之後,偌大的空曠空間裡隻擺了一張桌子。
盛開的香水百合和薰衣草裝點了桌布,幾支紅玫瑰鋪在台面,氛圍看上去浪漫又暧昧。
費允承還帶着長途飛行的疲憊,他微微揉了揉眉心:“不必介意,這是這家餐廳的固定裝飾。我臨時過來吃飯,忘記通知他們撤銷而已。”
“哦哦,沒事沒事。”
對面都四十六歲了,整整比自己大二十歲。
鹿汀朝完全沒多想,主動端起酒杯敬了費允承:“那個……費先生,真的很感謝您這一周的款待,這裡太好玩了。謝謝!”
長桌中央的燭光搖晃。
費允承與鹿汀朝碰杯:“喜歡的話就多住些日子。”
鹿汀朝搖頭:“我跟您非親非故,能過來借住已經非常好了。有些事逃避也沒用,我還得去自己處理,唉,好煩。”
費允承溫柔道:“有煩心事也可告訴我,朝朝,我可以幫你。”
鹿汀朝愣了一下,似乎有一瞬間的動搖,轉而還是道:“還是算了,而且兜兜要上幼兒園了。我得陪他回去。”
“既如此,我便不強留了,若以後想來,随時歡迎。”
費允承神色幽深,片刻後微微一笑,“對了,朝朝,我在網上看到視頻,你會吉他?”
鹿汀朝擡頭:“啊?哦,一點,彈得不好。”
費允承:“可否為我也彈一首?”
“可是這又沒有……”
鹿汀朝回身,便看到服務生抱了一把吉他過來。
待走得近了,鹿汀朝才看到那吉他上竟然還有世界頂級吉他手的簽名。
限量版琴!
鹿汀朝驚喜的伸手摸了摸琴身,圓圓的眼睛像星星一樣:“你想聽什麼?!”
費允承含笑:“所有都可以。”
一束聚光燈點亮餐桌旁的舞台。
鹿汀朝五指摸上琴弦的瞬間,費允承的目光便也像蛇信般鎖住了舞台上的人。
鹿汀朝用這把他喜歡的琴彈了一首他最喜歡的重金屬搖滾。
費允承鼓起掌:“朝朝,你非常迷人。”
這看上去隻是一句尋常的誇獎。
鹿汀朝嘿嘿笑了一下:“退步了,我十幾歲的時候彈得更好,那時候狠練過一段,後來荒廢了。”
他把琴取下來遞給費允承:“還你。”
“不。現在它屬于你了。”
費允承舉起高腳杯,裡面透明的薄荷色酒液搖曳,“敬未來的小音樂家。”
鹿汀朝有些臉紅,和費允承碰杯,咕噜咕噜喝了半杯。
晶瑩的酒漬沾在他的唇角,又被舌尖舔去。
鹿汀朝坐回座位上,拿起湯勺去挖面前的慕斯蛋糕吃,卻怎麼也對不準方向。
金屬的銀勺在白色陶瓷盤上碰撞出并不和諧的聲音,連續好幾次之後,鹿汀朝的手被另一隻大手握住。
費允承的聲音依舊是溫柔的,像是長輩有耐心的詢問小輩:“朝朝,醉了嗎?”
鹿汀朝覺得眩暈,但很倔的搖了搖頭:“沒有沒有……我酒量很好的,我隻是有點不适應……”
有力而骨節分明的五指似有若無的撫摸剛剛還在琴弦上的纖細手指。
費允承輕聲道:“這樣,那怎麼連蛋糕都吃不到?”
“胡說,我可以的——”
鹿汀朝有些着急了,他想掙脫男人的手指重新去抓銀勺,卻覺得整個人都發軟。
費允承另一隻空閑的手從少年身後穿過,揉過發絲,最後捂住了鹿汀朝的眼睛。
“該睡覺了,朝朝。”
*
費家在城東向山的祖宅是上上輩的遺留産物。
莊稷踹開别墅大門的時候雙眼已經熬得通紅,露在外面的手指上全是血迹。
他身後還跟着怎麼都沒攔住的保安,一路從門口追到這裡,全都氣喘籲籲。
保安也很無奈啊:“老闆,他非要闖門,我們實在是攔不住,再攔就要……”
保安沒敢說。
一是莊稷的大名整個B市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誰敢真正攔他。
二是莊稷的神色已經宛如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魔鬼了,如果再攔,誰都說不準到底會不會出人命官司。
牆上的挂鐘敲了第十二下,午夜降臨。
費允承坐在挑高空曠的大廳看已經過時的今日報紙,手中的菩提串珠一顆一顆撥轉。
他放下報紙,擺了擺手,和煦的道:“你們出去吧,既然是莊小少爺要找我,直接來就行,何必如此氣勢洶洶。”
“鹿汀朝呢?!”
莊稷上前一把揪住了費家掌舵人的衣領,“費允承,鹿汀朝呢?!”
都是男人。
一個正是青年,一個剛過壯年,力氣不過爾爾之分。
費允承攥住莊稷的手拿開:“莊小少爺,你弄丢了愛人,跑到我這裡找人,未免有些太可笑了。”
莊稷已經看不出多久沒睡了,整個人都在抖。
淋漓的血不斷從他手指絲絲縷縷破碎的傷口中滲出來,看上去血腥又猙獰。
“他被拍到在你家酒吧玩!他原本不知道這裡的!”
莊稷的聲音也是啞的,帶着不容忽視的痛意,“費允承,還給我!把他還給我!”
費允承一笑:“莊稷,你是在指認我藏了你的人嗎?指認是要證據的。”
他站起身,老宅沙發旁的舊式電話機還是通的。
費允承拿起電話,緩緩道:“我尊稱你一句莊小少爺,不是給你臉在我這裡撒潑打滾的。莊稷,你是想私闖費宅去坐牢嗎?”
莊稷:“……”
莊稷血紅的眼睛盯着費允承。
費允承惬意悠然。
“好,好。”
莊稷後退一步,“打擾了,Devin先生。”
費允承:“以後别再來了,這裡不歡迎你。”
莊稷腳步微頓,随即重重轉身,推門走了出去。
天色陰暗。
莊稷剛出大門,一個跑過來的小孩突然急轉彎,撞在了他的腿上。
小孩被慣性沖的向後倒,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頓時破了皮,流出血來。
莊稷滞了滞,伸手要去扶那個孩子。
然而那小孩竟然沒哭,而是自己撐着地爬了起來,低頭吹了吹傷口,仰頭清脆的道:“對不起,叔叔,我撞到你了。”
莊稷愣住了。
院内的燈光照亮了小孩子的臉,他的眉眼有種莫名的熟悉。
這時。
那孩子突然又道:“哇!叔叔,是你,我見過你的。”
莊稷終于想起來了——那天在奢侈品店,莊母說,這個孩子像極了他小時候。
幾乎是鬼使神差的。
莊稷問:“你爸爸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爸爸。”
那個孩子思考了一下,聲音糯糯的道,“我有朝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