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玫應了聲,叫了聲樂魚一塊進去吃飯,樂魚如遊魂般跟進屋内。屋内的燭火光亮盈于滿屋,依舊是分桌而坐,李玫一家坐一張桌上,樂魚坐在另一張,李玫給自己的夫人講了自己升官一事,歡喜得張大娘子一直笑,小滿不明白,但是也很開心,樂魚在一旁默默扒着飯,驟然間,他面前多了一碗燒肉。
樂魚微愣住了。
“爹爹,讓我給你的。”小滿一張紅撲撲的臉蛋子煞是可愛,有闆有眼的嚴肅地指了指李玫。
“吃吧,飯後我教你武功。”李玫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聲,“尋常法子走不通了,但若你足夠優秀能打動燕君,一樣可以早些入伍。”
樂魚眼睛一亮,大口大口地将碗裡飯刨完,又将幾乎全是肥肉地燒肉吃完,将筷頭往桌上一放,就飛快往屋外跑。
“我吃飽了,先去外面等你。”
一溜煙,人就跑沒影了。
“……這麼高興,不過現在看上去才像個小孩嘛。”李玫端着飯碗感慨道。
“那異族小孩救你命了,你還教他武功,給他吃穿就算我們好心了,你知不知道他住在我們家,我們平日就得受多少閑話,前幾天隔壁的徐大嬸還問我,最近有沒有倒黴的事發生,叫我不要離這個小孩太近,你倒是好,還不嫌晦氣,一個勁往上蹭。”張大娘子一個勁地數落李玫。
李玫沒把是樂魚發現謀害燕君的人這事告訴其他人,别人自然不知他得了個大便宜,也不好解釋還嘴什麼,隻能硬着氣說,“男人的事,你女人少管。”
“嚯,你要是閑,一會兒把碗洗了。”張大娘子指着桌子要開始罵了。
“……嘿嘿。”李玫不敢再回話,匆匆吃完飯,出門去教小孩紮馬步去。
——
曾經的朔方郡守府,現下的燕君府的書房内,桌案上已經有了薄薄的一小冊谏言。
短短幾百字,足足讓陸敬觀看了半炷香的時間。
立于陸敬觀前的朱衣之人,待到陸敬觀合上冊子,迫不及待地問道,“如何?”
“尚可,但所言太淺。”陸敬觀長吐了一口氣,将冊子交給了吳語,吳語三兩眼快掃起來。
“時間較緊,我來不及去九原和并城探查,就朔方而言,賦稅不實主要出在楊名萬在朔方為非作歹多年,依照朝廷之稅法,除掉人頭稅,戶調的絹帛,每畝八升的田稅是每年國帑充盈與否的重中之重。”
沈玉昆掐着衣袖面色沉凝。
“而邊郡民戶隻納正額的二分之一。就算是這樣朔方也是年年報災,稅錢難以上報,反向朝廷伸手要糧。”
“除了楊名萬貪污的問題,就是朔方地廣人稀,且農業生産太過落後,四鬥的稅賦是按照每畝收入一斛計算,可朔方之民,一畝難得半斛,如遇天災,更是入不敷出。”
“所抄沒的錢财不能給你。”吳語啪得一聲将冊子關上了,冷冷打斷地毫不客氣,他心下明白沈玉昆是要錢整治田地。
楊名萬一案抄沒了楊家和所涉當地豪族的不少家産,其中一部分被陸敬觀托七公公運上京城去了,其中的小部分留了下來。
“吳語要用于招兵買馬。”陸敬觀替吳語解釋,他當初應下陛下來邊境為君,要求之一就是自主權。
邊境與夷人相處,沒有兵力,遲早要被一鍋端。羌人幾年偶來一次打秋風,便能讓邊境之民叫苦連天。
“農業為立國之本。”沈玉昆據理力争。
“國沒了就立不了本了。”吳語冷冷嘲諷。
“呵,田都不種,你哪裡來的軍糧喂士兵吃飯。”
“入秋季節的夷人搶掠,若無兵可守,有了糧食也得被搶走。”
“如果不先解決田賦,怎麼發展其他?!”
“诶,打住!”陸敬觀敲敲桌子讓兩人安靜下來,人是安靜了,但此二人心有靈犀般、雙雙扭過頭來盯着陸敬觀看,雙倍的目光實在看得陸敬觀壓力倍增。
“敬觀,你說,定哪個的?”沈玉昆橫眉以對。
“敬觀,你之前已經應下我了。”吳語笑了,抱臂以待。
……
很好,他總算知道皇帝為何總有偏頭痛了,如今兩個他都受不了,更别說一群在朝堂吵吵,活像一群鴨子叫。
陸敬觀呼出一口氣,猛地再一拍桌,“我兩個都要。”
——
再此之後的某一日。
李玫家旁,李玫低頭哈腰地站在一旁候着,他身側立着三個人。一朱、一黑中間夾了個靛藍棉衣的高個子。
這是沈玉昆、吳語還有陸敬觀三人。
正所謂實踐出真知,陸敬觀想着出來望風,便拉着兩人前來實查,李玫算是陸敬觀知道的人,便不聲張地悄悄來了他處。
來了就要稽查田力、查看農情,可令哥三尴尬的是。
沈玉昆是公主府小世子、陸敬觀是将軍府大少爺,吳語是提劍殺人的。
他們三個全都對種田方面一竅不通。
當天他們三人隻能讪讪铩羽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