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樂魚快要哭出來的話,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孩子呼吸沉重,聲音裡洩着哭腔,陸敬觀心裡一緊,兩人現下抱着,稍一仰頭,臉頰皮膚相觸,臉上的熱氣燒得陸敬觀一驚。
“你怎麼了?是被下了藥?”該死的海都不花,“我去找海都不花拿解藥。”
說着便着急從樂魚身下脫身而出,卻沒曾想被樂魚抓住了手腕拽倒在了床側,“沒有!”
“我沒被下藥,隻是大人靠得太近了……”樂魚難以啟齒,“我有些難受。”
陸敬觀微愣,他還來不及多想樂魚話裡的意思,便被樂魚的眼神吸引過去,黑暗中隐約能瞧見樂魚眼底裡隐約裡閃爍的綠芒,正與他相對而視,急切地捕捉着什麼又畏懼着什麼。
為什麼會露出有這樣的神情?
“那現在呢?”陸敬觀側躺在床側,樂魚卧躺在另一邊别着臉,兩人各自床的一邊,“離得這麼遠該不會難受了吧?”
“嗯。”黑暗中樂魚的聲音似乎真的平靜了些。
明明草原春天的夜晚還有些寒冷,就算是枕在毛毯上也不會這般發熱,難道是最近吃壞了什麼東西嗎?
“現下能給我說說你是怎麼混進來的了吧?”陸敬觀故意點他,“丹珠爾?”
身上略略一重,羊絨毛被的觸感掃過脖頸。
樂魚替陸敬觀蓋上了毛毯,才又乖乖在陸敬觀身側躺下,“這件事要從三天前的夜裡,大人讓我單獨去買下那個孩子,與大人分開說起。”
三天前?竟然已經過了三天了嗎?他被海都不花帶走,一路上頭上帶着麻袋眼不能視,渾渾噩噩的竟然不知道日子已經過去了三天,當初沈玉昆與他約定五日,如今五日已過,也不知沈玉昆現下會不會有殺了他的心。
還有眼前的樂魚,若是那日他帶着樂魚一起去,估計也不會出現自己輕敵過頭,被羌人一并卷走的事。
“嗯。”陸敬觀心虛的将毛毯往上拉了拉,還好樂魚不會像沈玉昆那般譴責自己。
“大人還記鬼市旁的客棧老闆嗎?我将小孩贖買回客棧等大人,剛一進客棧,那人見我隻身一人回來便迎上前來了,他是丹珠爾的人,而我和丹珠爾有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他将你認成了丹珠爾。”陸敬觀心中咯噔了一下,雖并未見過真的丹珠爾,但已經從樂魚的扮演中窺得了此人的殘暴行徑,卻沒想到他人手布置得如此廣密,不容小觑,“客棧老闆與你說些什麼?”
“他試探着問我為何更換了交易的對象。”樂魚何其聰敏,當時客棧老闆上前來隻是以為自己的主子的丹珠爾駕到,于是竭盡所能馬屁試探口信,樂魚一開始隻是意外後來逐漸意識到事情的不對。
“與丹珠爾一直在鬼市做交易的是一個叫劉祥的川商,此行生意已經持續了三年多,每三月一次,且私運的是兵器。”
不對勁,陸敬觀緊蹙着雙眉,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就差一下他就能戳破這層窗戶紙。
“我本想等大人歸來禀告,但久等未歸,便前往鬼市尋找,可不見大人蹤影。”樂魚語氣平靜,他一向很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緒,可在三日前的那個夜晚卻不是如此。
當他找不到陸敬觀、花了重金從其他商人嘴裡得知陸敬觀被羌人帶走時,後悔、自怨、是他沒能護住大人的情感如水灌淵沒過他的頭頂使他窒息,同時他更加懼怕的是,陸敬觀深陷囹圄萬一遭遇不測。
“抱歉,我被海都不花敲暈帶走了,讓你擔心了。”陸敬觀讪讪,他能感覺到這孩子是在埋怨自己。
“大人不必緻歉。”樂魚不覺得是陸敬觀做錯了什麼,隻是埋怨自己,明明打算好了要做大人的劍,卻沒能護住大人,擅自脫離了手。
他很害怕。
波濤之下的海水洶湧險惡,海面卻愈加平靜,“隻是别讓我再離開您了。”
陸敬觀很想張口答應,可樂魚已經長大了,總有一天他們一定分離,他比樂魚大上不少,更加清楚世上的冷酷法則,他給不了這個答複。
“接下來呢?”陸敬觀将話鋒一轉,故作輕松的語氣,“你知道我被石托部落帶走了,就大着膽子裝丹珠爾前來了?”
“嗯,全憑靠着這張與丹珠爾一模一樣的臉,輕而易舉。”樂魚口氣也輕松了語氣,打趣道。
“真了不起。”陸敬觀被逗笑了,贊歎道。
事實上樂魚花了兩天,先是安排救回來的小孩與張子敏留在客棧的人回朔方求援,再花了一點時間從客棧老闆嘴裡撬出了關丹珠爾的所有事,接着晝夜奔波甚至比陸敬觀更早一天抵達了石托部落,正巧,丹珠爾本人外出尋獵不在本部落,樂魚便玩了個狸貓換太子。
假扮從未見過的人這是何等的不易,又需要何等的膽大心細,樂魚卻敢想敢做,甚至做到不出絲毫纰漏,他已經遠比陸敬觀想得還要強大了,這些事情樂魚不會讓陸敬觀知道,隻要他能找到大人就好了。
樂魚娓娓道出自己想法,“我一開始以為張子敏想要做交易的大人物應該就是丹珠爾,張家或許是截取了劉家的信息想要代替與丹珠爾做交易。”
陸敬觀同意,“張子敏死前與我說他并不知道此行要與誰做交易,但是他卻說出了要做軍械私販,這說明他是得了誰的消息,知道這裡人需要,劉家與張家世代在蜀地經商,世代不對付,張家見劉家富貴日甚,心生怨氣想要截斷劉家生意合情合理。”
樂魚眉目緊鎖,“可為何運送的就隻是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