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語的話無疑是煽風點火、借題發揮,大多數的羌人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對丹珠爾不滿,他的行徑無疑是想殺人時遞上一把快刀,羌人們從一開始的議論變得愈加嘩噪,會上緊繃着的弦似乎即将一撥即斷,高壓的氣氛實在令人難以忍受。
潘革翁背着雙手站在左側,他瞟了一眼自己的下屬,下屬心領神會地沖出去拔出胡刀不由分說就要至吳語于死地,“我們羌人怎麼會聽一個成漢人的話!拿命來”
吳語攻擊的是丹珠爾,潘革翁雖然想殺自己的同盟人,但目前他與丹珠爾在一條船上,丹珠爾受了影響,他一樣會被殃及。現在該殺的是闖入者,潘革翁眼中精光一閃。
刀落,血濺。
死的卻不是吳語,莫名其妙的砍向吳語的刀插在了揮刀人身上,“還以為嘴裡叫着要别人命的人有多大能耐呢?”吳語連位置都沒挪動一下,他輕描淡寫地态度像是剛随手捏死了一隻螞蟻而不是殺死了一個人。
這個成漢人做了什麼?他是怎麼殺死人的?吳語的武功讓所有人噤若寒蟬,誰也不想成為這個古怪的成漢人手裡的下一個死人,羌人是勇敢,但并非是愚勇。
“别枉費功夫了。”明明方才還由陷危機的丹珠爾,此時又一副輕松惬意的神情了,潘革翁心中一跳,“你……”
“算你聰明。”丹珠爾對潘革翁高深莫測的笑笑,高擡貴腳的走向了海都不花,“父親,這就是你們給的證人嗎?他說的話就一定是真的,對嗎?”
海都不花二丈摸不着頭腦,他的軍師在一旁沉思也拿不準丹珠爾的态度,丹珠爾未免太有恃無恐了,這态度簡直就像是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一樣!
“大家都相信這個成漢人嗎?”丹珠爾嚣張地環視着四周的衆人,沒人敢應聲。
“哈哈哈。”丹珠爾仰頭大笑,笑夠了臉上陡然一變,譏诮道,“若是我真的與成漢人聯盟來損害咱們羌人的利益,讓長生天立即用飛鷹把我帶走。”
長生天是薩滿教的神明,飛鷹啄腐肉,是挂在十字木架上割開軀體,用血肉飼鷹,讓飛鷹的勾嘴入體将五髒六腑攪個稀爛,就算是獻祭給神明,又有幾人敢活着用這種殘忍的方式前往。
吳語輕笑了一聲,他像是耗盡了耐性,依言拔出了他帶來的證人的口中的塞口布,被帶來的成漢人,所司乃轉運司主管,正是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将私運的武器送出朔方。
轉運主管哆哆嗦嗦地擡起頭瞥了一眼吳語,吳語盯着他一言不發,冷峻的神情已經足夠表明他的态度,要是他敢說錯一句話他的下場會比死更凄慘。
“說啊,到底是怎麼回事?”有耐不住羌人用成漢話喊道。
潘革翁捏緊了拇指,若是此人供出了丹珠爾與成漢人勾結的事,那就一定會查到自己頭上,畢竟丹珠爾運送的武器都給了他,此事終究是紙包不住火,無妨,自己不過是武裝了自己的部落,又能怎樣?
“是他!是他!他許我重金讓我放行與他勾結的商隊!”轉運主管朝着潘革翁大吼到嗓子破音,“胡特部族地首領潘那顔!”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潘革翁大驚失色,不是指責丹珠爾嗎?!為何會說到自己!
“我沒有胡說,賄以我重金的就是您的人。”轉運主管吸了吸鼻涕,聲音嘶啞,“當時還說着用這些武器殺了其他部族的人,成為了可汗就回來攻下朔方,會許我高官做呢!”
“我從沒找過你。”潘革翁後牙槽都要咬碎了,恨不得上去砍了這個胡言亂語的成漢人。
“您不能因為我被抓了,就這麼無情地不認我啊!現在我因為你被抓了,你得救我才是!”轉運主管嘶聲力竭、聲淚俱下。
“噗。”吳語握緊的拳頭放在唇邊噗嗤一笑,真有趣啊,潘革翁以為轉運主管是來針對丹珠爾的,在一旁高枕無憂地欣賞狗咬狗,卻不想這條狗是咬在他身上的,都在吳語的意料之中,除了陸敬觀,大多數人在事不關己時,都會高高挂起,而在事關自己時,就會像會為自己的利益發狂。
潘革翁臉色鐵青,他進退兩難,直接殺了這人會被認作做賊心虛,強撐做态,他部族裡的刀劍盔甲就是鐵證,既然如此,不如直接圍殺了所有人。
海都不花、吳語、還有丹珠爾……這兩個部落的精英都聚在此地了,他本就打算在繼任大會上直接殺了丹珠爾,所以早就布兵在不遠處,隻要他發号施令……手緩緩滑向了腰間的信号炮仗。
“哦?原來不是我啊?”丹珠爾背着手走到潘革翁身側,态度十分真誠地譴責,“胡特部是想背叛整個羌族人嗎?”
輕輕巧巧地一句話讓潘革翁如墜冰淵,熱血一陣寒涼,丹珠爾……一開始同他結盟給他輸送成漢兵器就是為了今天栽贓他想要屠殺他部嗎?三年多的時間,都是在等今天?三年前丹珠爾才不過十二、三歲,哪裡來得這麼厲害的籌算?一定是其他人教他的……對!那個在丹珠爾身旁的那個戴着面具的神秘師傅呢?怎麼沒瞧見他?!
“他……”潘革翁乍得扭頭瞧見了站在一旁悠閑旁觀的吳語,吳語瞧見了他眼底的驚駭神色,勾了勾唇,極度吝啬地、又大度慷慨地給了他一瞬殘忍的微笑。
是他!!
他就是丹珠爾的師傅!潘革翁在驚恐萬分,他帶所謂的證人前來壓根不是為了幫海都不花奪得可汗位置,海都不花不過隻是打的幌子,目的是麻痹自己,他們的目的一開始就是我!該死,殺了他們!得立即殺了他們!
潘革翁點燃了信号炮仗,信号彈升空炸出漂亮的鹿角形狀。
好了,号令已發,馬上他的人就會沖進來,就會全部把他們殺了,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失敗,絕不!潘革翁幾乎癫狂地想着。
“呃——”
怎麼回事?!身體忽然吃痛,潘革翁低頭一看,自己胸口處正插着一把長刀,刀身與身體相接處正往外不斷地冒着鮮血。
為什麼?!為什麼我身上會有刀?!刀插在我身上……我要死了?不對!我才是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