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司小禮是疼醒的。
睜開眼,面對的是漫天星輝。
深山裡的夜空,真好看。
冷風拂過,司小禮打了個哆嗦。
白天很熱,他隻穿了件T恤,夜深寒露重,有點後悔了。
手摸到冰涼的石闆,司小禮恍然意識到——
這裡,是山神的祭台,而他,是白天被鎮民吹吹打打送來的祭品!
司小禮驚坐起,然後眼前一黑——起猛了。
視覺關閉時,據說聽覺會被放大。
司小禮聽到一聲輕輕的歎息,在黑暗深處,似有若無。
“誰?!”司小禮大喝一聲,旋即倒抽一口涼氣——嘴唇真的很疼,好像,破了?
沒空理會這些,司小禮恢複視力,警覺地看向身邊。
峰巒之巅,烈烈風中,男人長身玉立,七分桀骜,三分飒爽。
司小禮不禁暗暗感歎:“我什麼時候才能練成這樣?好羨慕啊啊啊啊!”
話說這大半夜的,山林深處,這威武的漢子會是誰?
不消片刻,司小禮恍然大悟道:“護林員!”
對方似乎有片刻怔愣,漢白玉雕像般冷峻的臉上,表情卻不見任何變化。
沒說話,就是默認了。
某禮貌祭品道:“護林員先生您好,我是來獻祭的,請問山神在哪兒?”
男人沒回答他,目光如月色,聲音如冷泉,他說:“你這個歲數,不适合搞封建迷信。”
司小禮:“……這怎麼能是封建迷信呢?他是真實存在的!”
對方冷冷道:“你見過他?”
質疑我?司小禮一挺胸脯:“當然!”
男人垂眸,凝視司小禮,聲音冷冽,問道:“什麼時候?”
“我六歲那年見過他。”司小禮小臉紅撲撲:“我跟他約好了,長大會來找他。”
男人注視着司小禮,輕輕吐出兩個字:“約好?”
司小禮心虛,低頭道:“是我單方面約好的……”
是他要獻祭山神,可山神從未說過需要他。
思及此,司小禮跳下祭台,對男人深深鞠了一躬:“謝謝護林員先生,我還是自己去找他吧。”
司小禮剛一轉身——
“站住。”
男人的聲音,有種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壓,司小禮不自覺聽從。
“你記得他的樣子?”男人問道。
司小禮毫不遲疑:“記得,一隻特大号的狗。”
一隻特大号的狗。
特大号的狗。
狗。
夜晚的深山,一片死寂,山風都靜止了,河流也凝固了。
片刻,隻聽得“咔吧”一聲,祭壇邊一塊大石頭突然分崩離析,吓得司小禮慌忙後退幾步。
男人冷冷道:“這裡沒有狗,你回去吧。”
“有的有的!”司小禮驚魂甫定,卻固執得很。
男人瞥他一眼,淡淡道:“有也吃了你。”
司小禮慌不擇言道:“我願意被他吃!”
又是一陣沉默,不過這次,并非方才那種詭異的靜谧。
那張雕像般精緻俊美的臉上,表情雖沒有一絲變化,可司小禮卻覺得,有種難以名狀的情緒,從男人的臉上一閃而逝。
大概,被當成了狂熱分子。司小禮笑得有些苦。
爸媽死以後,他就被鎮裡人扔進了山裡,是山神救了他,他才活了下來。
他很想跟着山神,一起生活在深山裡,哪怕風餐露宿,活得辛苦些,他也願意。因為山神給了他久違的善意,讓他感到溫暖,不再懼怕黑暗。
可是,山神希望他回到鎮裡,跟他的同類待在一起。
社會性的動物,需要群居。司小禮在書上看到過類似表述,但他不覺得,他有山神就夠了。
後來,司小禮在鎮上長大了。
雖然他沒拿鎮民的一針一線,但很奇怪,每個鎮民都堅稱,是他們養大了司小禮。
直到十八歲那天,鎮長找到他,說要他報答大家的恩情,方式是——獻祭山神。
司小禮才明白,那并不存在,卻一直被強調的“關愛”是怎麼回事。
司小禮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他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冰冷的祭壇。
他願意獻祭,跟鎮民無關,而是因為對方是山神,是他暗夜裡唯一的光。
三言兩語,司小禮講述了自己的經曆,旋即又露出那虔誠而純淨的目光:“我能活到今天,都要感謝山神,所以,我願意被他吃掉!”
對面,男人絲毫不為所動,聲音冷得仿佛帶了冰碴:“他讓你活到今天,就為了吃了你?”
司小禮:“……”
這人說話很氣人啊!
“我不管,我就要留下來!”
往祭壇上一坐,司小禮開始耍賴。作為一個合格的祭品,他必須完成使命!
司小禮鬧騰了好一陣子,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盡。
對面,男人終于長長吐出口氣,淡淡道:“你走吧。他不需要獻祭,他也不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