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環境，不太适應。”神明收起獸耳，裝得一副老神在在。

司小禮：“……”看破不說破但默默記了下來，今晚男人要是找他“遵醫囑”，他就拿這話搪塞回去。

兩人又聊了些事情，司小禮手機響了，來電顯示孫曉雪。成了。

***

神明的瞬移就是一種空間能力，但這是空間能力最淺層的應用。孫曉雪的能力如何？在地球她可以移山換海，在宇宙她可以吞噬星辰，如果開大，她甚至可以扭曲時空。

也就是說，憑借孫曉雪的空間能力，她完全能把三百年前的楚黎拽過來，但她不能這麼做，即便剝離所有時間悖論，楚黎出現的一瞬間，楚明明可能直接灰飛煙滅。

還有一個問題，就跟上網的道理一樣，視頻比語音占用的流量更多，把人拽過來與僅僅實現對話所耗費的精力更是天壤之别，并且作為“載體”的楚明明也受不了。

為了提高效率，同時保障楚明明的安全，以白星的時間坐标為指引，孫曉雪撥開層層空間通道，實現了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

司小禮到楚暝辦公室的時候，就看到楚明明坐在椅子上，臉上稚童懵懂的表情全然不見，眉宇間帶着幾分沉靜淡然，正擡手摸着楚暝的頭。

楚暝則直挺挺跪在他前頭，抱着楚明明瘦弱的肩膀，哭得像個孩子。跨過三百年悠悠歲月，兩兄弟終于又再次相見了,

“抓緊時間。”孫曉雪道：“停留越久對楚明明傷害越大。”

楚暝聞言，忙抹了把臉，拉着楚明明的手，問道：“哥，到底發生了什麼？”

楚黎解釋了事情原委。

當初，皇帝昏聩，太子荒淫，楚黎與一衆仁人志士發動了一場政變——敗了。之後的事情與司小禮的分析如出一轍，将軍被萬箭射死于天龍山上，楚黎被人灌了毒酒，連句遺言都未能留下。

然而，在他死前的最後一瞬，有人匆匆趕到，停住了時間。那便是白星。

白星曾為楚家兄弟所救，一直心存感激，前來搭救。但這也成了楚黎三百年噩夢的開始。跟白星一起來的，還有另外兩個人。

白星的目的是救楚黎，停住時間以尋求破解之法，而這兩位則不同，他們要的是楚黎的魂魄，做他們的實驗品。

面對比自己強大百倍的存在，白星無法反抗，何況狌狌一族的命全攥在這兩隻兇獸手中，他不得不讓步。

楚府滿門被屠殺，楚暝抱着哥哥的屍身逃走，殊不知哥哥的魂魄被釘在自己的家中。三百年未入輪回，哪裡是什麼神魂俱碎的情傷？是三百年暗無天日的囚牢！

三百年後，受盡折磨的靈魂終于得以逃脫，這一世的楚明明從出生開始就遭受病痛折磨，隻因傷不在皮肉，而在心神。

三百年。司小禮的上一世同樣是三百年前，有什麼特殊之處？

看出司小禮眼中的疑惑，男人低聲解釋：“三百年是一個極限值，為了防止兇獸怪異作亂，拘魂法的最長功效是三百年，天道如此，無可超越。”

司小禮愣住，慢慢眨了眨眼睛。“那我？”

男人心神一震，他要如何向愛人解釋？他才是那個真正承受了神魂俱碎的人。

就聽到司小禮開朗道：“我這麼貪玩兒，肯定是到處溜達去了。”說完還點點頭，像是在說“一定是這樣，真相隻有這個”。

男人牽過愛人的手，有些涼，他放在自己手心，小心呵護着。

楚黎道：“我一直卡在死前的時間點，嘗試了各種手段逃走，直到前些陣子，我忽然感到異樣。偶爾的，我能看到另外一個世界，那裡的人言行舉止、衣食住行都與我這裡不同。”

也就是在那時候，三百年期限已到，作為轉世的楚明明出生了。然而，楚黎面對的問題不僅僅是三百年，即使轉世為人，他不再受那些人控制，但三百年前的他依舊困在死前的一刻。

楚黎道：“一開始隻是短暫的連接，很快又斷了。慢慢的，我開始嘗試控制這個身體，但非常難。”

誠然，透過層層的空間縫隙，精神力緩緩釋放，根本不足以支撐他做任何動作。孫曉雪的想法是對的，楚黎并非不想說更多，那一聲在空間中重疊回響的“救命”已經是極限了。

“于是我一邊嘗試，一邊觀察這個世界，也慢慢理解了這是三百年以後的世界。我的視線偶爾會投射在這孩子身上，于是我跟這個孩子一起，一點點學習這世界的東西。”

楚黎溫柔地看着弟弟：“然後，我就看到了你。你用了我的名字，剪了短發，成了大夫，救死扶傷，實現了你小時候的心願，哥哥很開心。”

楚暝的眼淚又落下來，他拼命搖頭，說“不是”，他的心願不是當大夫，他隻想要哥哥活下去。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擦幹眼淚，楚暝哽咽道：“哦對了，你說話我聽不到……可是你可以寫給我啊，你都能操控孩子發信息了。”

長歎口氣，楚黎道：“我也嘗試過寫字，寫出來的都隻是奇怪的線條。”

楚暝不懂：“為什麼？是有什麼阻礙嗎？”

“因為楚明明。”司小禮道：“這孩子現在連什麼是文字都還理解不了，楚黎之所以讓他發語音，是因為那隻需要一個動作吧？隻要按下去。”

“是的将軍。楚黎點頭道。

對于“将軍”這個稱呼，司小禮還是有點臉熱，關鍵在于他心虛。

楚黎繼續道：“雖然他是我的轉世，但隻憑我的力量，并不能支配這個身體，我所能做的，隻是盡量引起這孩子的興趣，比如拿起手機之類的簡單動作。”

楚黎的解釋符合司小禮的推斷，如果說前世能完全支配今生的身體，那就相當于小孩兒身體裡住了兩個人格，還不直接精神分裂？

關于楚明明的身體情況，司小禮的想法同樣得到了印證——楚明明本該是個身體健康的孩子，然而他内裡的靈魂在這三百年間受盡苦痛煎熬，就像精美的瓷器上有了細小的裂縫，遠看完好，甚至不影響使用，但卻是不容忽視的。

“等一下。”沉默良久的山神忽然開口。

衆人的目光都落在男人身上。神明長身玉立，微微垂眸，以睥睨之姿注釋着楚黎的眼睛，聲音冷冽如寒潭冰水。

他說：“半夜爬床的是你吧？”

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