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小禮搖頭道:“睚眦必報者比比皆是,然而開疆拓土的功臣卻未必得到獎賞。草根皇帝并不喜歡與他打天下的人,落魄的神明面對幫助他的兇獸,或許會感激,也可能想要滅口,畢竟黑曆史都被人看光了。”
“即便他不願做兇獸的神明,我依舊有功,他不會害我。”龍稚笑道:“你覺得我是這麼想的,對嗎?”
司小禮的心一沉,龍稚果然有赴死的覺悟。那他就不吝于加一把火:“為了讓兇獸有自己的神明,你甯願死?”
龍稚道:“是。”
“好。”司小禮要的就是這一句。接下來就不用他操心了。
果然,樸骁突然開口:“不行。”
龍稚蹙眉:“什麼不行?”
樸骁道:“你不能死。”
龍稚:“……你搗什麼亂?”
樸骁:“總之不行。”說着他轉過身,看着龍稚的眼睛,嚴肅道:“之前說好的,你安全是一切計劃的前提,你要是不肯聽,那咱們現在就回家。”
龍稚:“……”
聰明如他,登時明白過來上當了。再看司小禮,正優哉遊哉喝着茶看他倆吵架。
雪神這輩子竟如此腹黑。
沒錯,這就是司小禮的計劃,讓樸骁去阻止龍稚。
從楚暝的描述中,司小禮看得出樸骁非常珍視龍稚,怎麼能讓他輕易死去?
果然,樸骁繼續道:“如果窫窳真的殺了你,這種輕賤生命、不分善惡的神,他能庇佑誰?他會給兇獸帶來什麼?”
樸骁完全順着司小禮的思路往下走了。龍稚氣急,可樸骁這一番話卻提醒了他,心裡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逝,是什麼?他沒能抓住。
司小禮适時道:“就算他是好神明,但别忘了,曾經的窫窳并不了解兇獸的痛苦,他憑什麼選擇站在你那一邊?”
“窫窳是我唯一的選擇。”歎息一聲,龍稚苦笑道:“你說的這些,我都想到過,這千百年來,我想得遠比你以為的多。可哪個神明會在意一隻兇獸的生死?”
說話間,龍稚一直看着司小禮的眼睛,司小禮知道,龍稚看向的是從前的那個雪神。可雪神也沒能達成龍稚的心願,而他現在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
小小兇獸,不過爾爾。身為神明,有這樣的想法一點都不奇怪,他們看待兇獸,就如同人類看待蚍蜉蝼蟻。沒有人會跟蚍蜉蝼蟻講平等。
“不會嗎?”司小禮道:“可我老闆坐下來了,還給你們泡了茶。”
龍稚愕然。是啊,山神坐了下來,與兩隻兇獸面對面。
若換做别人,怕是早就誠惶誠恐,拜謝神明以求賜福了,然而龍稚并沒有。他習慣了算計,也了解利益交換的規則,隻一瞬間猶豫便了然——
山神之所以坐在這裡,可不是因為龍稚與樸骁,而是為了哄愛人高興。
龍稚猜對了。對于山神而言,在他的地盤作亂這一點,就足夠他判了龍稚死罪,可他願意談,因為龍稚曾是寒瑛的朋友,更因為他了解愛人的價值觀。
這一世的愛人,仿佛生來就帶了HR屬性,甚至還帶了點兒資本家的意思。
但有一點,愛人不會輕賤生命。
即便是作亂兇獸的生命,司小禮也是很尊重的,具體就是——把它們的肉做得很好吃,然後一點兒不浪費地吃掉。
愛人的手藝真好,做什麼都好吃。好想把愛人也吃掉,一定更好吃。
山神走神兒了,他想快點結束工作,回家吃愛人做的飯,然後把愛人也完完本本地吃掉。
可龍稚并不想欠這份情。
龍稚坦然道:“司小禮,你想必知道我曾對寒瑛大人有意,沒能得到回應,我的确難過了許多年。但如今我已明白,你不是他,你身上有他的冷靜,卻多了一絲不同的氣息。”
司小禮:“煙火氣?”
龍稚:“沙雕氣。”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之後是長久的沉寂。意外的是,一直冷臉的山神忽然笑了。
司小禮氣鼓鼓:“你再笑我辭職哦。”山神笑意未減,評價道:“很可愛。”
龍稚翻了個白眼兒,樸骁立即哄道:“你也可愛。”
說好的大戰在即、劍拔弩張,就這麼水靈靈地出現了約會氛圍。
“剛說到哪兒了?”龍稚都懵了。
樸骁道:“說你可愛。”
龍稚:“……”不是他物種歧視,但是這家夥怎麼這麼沒眼色?
找回主題,龍稚對司小禮道:“從前我欠寒瑛大人的恩情,怕是永世無法償還,現在我不想再欠你的。”
“我懂。”司小禮突然臉紅起來,連說話都變得不那麼伶俐了,磕磕巴巴道:“以,以身相許什麼的,确實挺羞恥的……”
龍稚:“……”
誰要對你以身相許啊?龍稚簡直抓狂,猛然意識到司小禮說的是他自己。
報恩什麼的,司小禮也想過,對那個在山林中救過他的大狼。不過他以為的報恩方式是被對方吃掉,至于答應圓房并且積極準備什麼的,如今想來與其說是要報恩,不如說是單純的好.色。
“口水擦一擦。”龍稚遞上紙巾。
司小禮:“……謝,謝謝。”
預想中的談判氣氛緊張,結果卻漸漸走歪,導緻事情變得有點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