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神官驚懼四望，有幾個瞪向玉蕊，目光中充滿責備。他們早就看玉蕊不順眼了，這新來沒多久的家夥，輕易走上了老大身邊的位置，必然是靠出賣色相。

“玉蕊，你幹什麼？”餘演呵斥道，卻見玉蕊一動不動，連眼睛都不眨，仿佛一座精緻的雪雕。

“你裝什麼呢？魂兒跑了啊？”餘演叫嚷道。

玉蕊的靈魂好好的在軀殼裡，隻是他不能動了，這種壓制來自同屬性的力量，同根同源，卻比他強大千百倍。

催動靈力的是六出，自然之力的操控者，冰與雪的神明。

隻聽“嘭”一聲悶響，守在别墅外頭的一個神官破門而入，跌跌撞撞沖了進來。

這神官原是一隻玄龜，背上一直背着他引以為傲的“盔甲”。

“怎地如此慌張？”姬咀正欲上前詢問，卻發現地面不知何時結了冰。

龜殼神官當即摔了個大馬趴，速度卻沒減，一連撞倒數名神官，徑直滑到了上神腳下，仿佛一隻冰壺沖向了把心。

“中——中——中了——”龜殼神官叫喊着，上氣不接下氣。

真拿他當把心了？上神氣了個半死，縱使平時僞裝得再好，此刻也忍不住發作，一腳将那龜殼踩成了兩半。

龜殼神官慘叫一聲，發出“叽——”一聲哀嚎，趴在地上不動了。

衆神官面面相觑。上神此刻才恍然領悟，這龜孫剛喊的是“中了計”！

上神立即意識到，六出出手了。怎麼回事？他分明以規則神之力，将山神一派的靈力盡數封死了。

就算他實力不足，天界的靈力鎖可不是鬧着玩兒的，緊箍咒就是其中一種，對付任何神明都不在話下。

然而他瞬間就反應過來，因為這裡是山神的地盤兒，這老東西靈力之強大還真是前所未有。

上神心中懊悔，面上卻不見慌張，他笃定雪神不敢傷他，最多将他凍在原地，這些頑固的神明都很服從“規則”。

何況，今日東西南北四方神明可都看着。

上神抓住每個時機，給自己争取支持。如今不能挪動，隻好動嘴，反而更顯出幾分英雄末路的凄美。

“山神前輩！您執意把控天界通路，不肯給更多新神機會，對天下蒼生百害而無一利啊！”又冠冕堂皇補了一句：“舊秩序已經不适應發展了，還是要源源不斷為天界選拔人才啊！”

衆神官聞言，紛紛點頭應和，主子是在替他們說話，為他們謀取上升通道啊！

然而山神聞言，卻忽然笑了。“你想啟用通路，别忘了——”

此言一出，所有神官的注意力都集中了過來。

山神道：“天界通路每千年開一次，先篩選山上所有适格者，再從中選取最優，天道規則不受任何外力影響，無人可以操控。”

此話一出，周遭立即騷亂起來，聲音随着信息的傳遞越來越遠，不多時整座山都沸騰了。

那些吃過上神大餅的人都傻了眼，一千年選一回，他們倒是等得，但這個優中選優可要了命，說好的暗箱操作呢？他們的金銀财寶可都給上神送過去了啊！

上神繃緊唇線，全然不見方才的怡然自得。他要這些小妖小怪還有用，至少現在還不能讓他們離自己太遠。

對方心甘情願的奉獻，他才能取得更多能量，這也是每次動手前他會問對方“是否願意給”的原因。隻要對方點頭，協議即刻生效，天道也無法檢測到他的作為。

很快，他又放松下來，這種事早晚會傳出去，隻要“那個秘密”無人知曉，一切就都不重要。

上神微微颔首，道：“這正是我在意的。過去的規則已經過時了，不如制定新的選人标準，廣納賢才。”

“上神大人說得對！”餘演第一個響應，接着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不多時，方才漫山遍野的咒罵變成了一片贊揚。

司小禮看過全程，心說原來不僅僅人類是複讀機，神怪異獸無一例外啊……

在這滿山神官中，唯獨玉蕊沒有出聲應和。并非因為他被凍住，而是因為他的心在動搖。

上神真的在為他們謀出路嗎？

玉蕊曾經好奇，他原本隻是一片微不足道的落雪，在北方極寒之地默默無聞，上神選中了他，集方圓百裡雪花之靈力，強行激活他的神智。

那年，出現了北極一片冰川消失的新聞，人類第一次因全球氣候變暖感到恐慌。

上神說過，他是特别的，會訓練他成為雪神。然而後來玉蕊意識到，上神隻是在訓練他成為寒瑛。

每片雪花有自己的獨特之處，不管是誰成為神明，也都該有自己的風格。

看看現在的六出，性格與從前的寒瑛有天壤之别，為什麼他成為雪神之後，依舊可以我行我素做自己？哪怕愛上的是區區兇獸，他們依舊可以長相守。

玉蕊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矛盾也越來越複雜。

可如果換個角度去想，事情就變得簡單了——上神培養他，并不是為了讓他成為雪神，而是要讓他成為寒瑛的替身。

等上神解決了山神，頂替了他的位置，那時候，上神身邊也會有一個雪神。

上神要的，不僅是山神的位置，還有山神的日子。

“你終于想通了。”聲音自腦中響起，玉蕊發覺禁制已消失，身子變得輕松許多。

但他仍舊沒有動。在失去努力方向之後，他就像迷路的孩子，身處繁華鬧市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