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是傻子,卻是個心性赤誠的傻子,與秦思憫頗為關系親近。
秦思憫緩慢地眨了一下漆黑如墨的雙眼,這才微不可查地點點頭。
秦琢笑了,雖然秦思憫一句話都沒說,但她的動作卻明顯輕快了起來,看來心裡的那陣郁悶已經過去了。
秦思憫忽然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張了張嘴,然而一個字都吐不出,臉頰頓時騰起了一朵淺淡的紅雲,表情有些局促。
秦琢的表情愈發柔和了,一動不動地等待着。
“……劍。”
秦琢恍然大悟,将手裡的曳影劍遞給她,沒有絲毫的遲疑:“你喜歡嗎?”
這次秦思憫很快就給出了回應:“嗯,好劍,喜歡。”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曳影劍,翻來覆去地看着,端的是愛不釋手,要不是秦琢用手指抵住了她的額頭,她能把眼睛都貼到鋒利的劍刃上去。
“我來找家主,你爹在嗎?”
秦思憫扭頭看向身後,又很快地轉回來,繼續撫摸着曳影劍。
看來是在的,秦琢心下明了。
“我就是為了這把劍,才來找家主的,我們進去細說吧。”
于是,他便帶着秦思憫踏入了瓊瑰館的大門。
不多時,曳影劍就擺在了内屋的桌上,秦琢和秦瑞、秦思憫都圍在桌邊。
秦思憫目不轉睛地盯着這把神劍,秦琢倒是先同秦家主寒暄了幾句。
“夫人呢?”
“隔壁生悶氣。”
“你們又吵架了?”
“夫妻的事,怎麼能叫吵架呢……”
“這次是因為什麼?”
“她想讓思憫成為少家主。”
涉及到了家主之位的繼承,秦琢立即閉嘴,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将曳影劍的由來和與神劍共鳴一事盡數告知了秦瑞,隻是隐去了始皇帝身邊的孩童和大禹近側的少年皆與他面容相同的事。
“不虧是許潤風哪,這樣的運氣,真是名不虛傳。”秦瑞啧啧驚歎。
秦琢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秦思憫突然吐出了兩個字。
“奪淮。”
秦瑞看向女兒:“嗯?”
秦琢理解了秦思憫的意思:“思憫是說……黃河奪淮?”
“祖秦曆1415年至2079年間,黃河經曆四次改道,最終以淮河的河道作為入海口。”秦瑞也立即跟上了思路,慢慢分析起來。
“這把曳影劍,大概就是黃河最後一次改道後,被那位女子送到秦家來的。”秦琢回憶着自己在幻景中的所見所聞,每一句話都是斟酌了幾番後才開口。
“黃河的改道,恐怕對淮河水神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因此不必再以神劍作為鎮物,可為何那位女子要不遠萬裡,将曳影劍送到蓬萊十一島來呢?”
秦瑞的目光閃了閃,像是想到了什麼,嘴上卻隻是說着:“誰知道,興許是因為與秦家私交甚好吧。”
秦琢瞥了他一眼,安甯的眼神忽有一瞬間的鋒利。
那一眼如同昏黑夜色裡的劍光,璀璨逼人卻一閃而逝,等他收回視線,已經恢複了平日的溫良。
家主又瞞着他,秦琢心裡暗自思忖,看來這不是他有資格接觸的,不能再問下去了。
此時的秦瑞猛地打了個寒顫,莫名其妙地搓搓手臂,怎麼感覺身上涼飕飕的,今日也不冷啊,這才剛過白露呢。
秦瑞這邊還在納悶,秦琢那頭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
“畢竟是近兩百年前的事了,當事人早已作古,倒不如先解決眼下的問題。”
秦瑞道:“眼下?眼下有什麼問題?”
秦琢提醒道:“比如這把曳影劍的歸屬……”
“哎?”秦家主大驚失色,“這可是曳影劍耶,神劍你都不要?”
秦琢也愣住了:“……啊?”
“不,家主,我不是這個意思。”他試圖跟秦瑞解釋自己的想法,“你看啊,思憫已經煉精化氣後期了對不對?頂多三年,她就能突破至煉氣化神的境界,需要一件本命靈器了。思憫本就天生劍意,又這麼喜歡曳影劍,不如此劍就……”
“不行!”
秦瑞擡手,打斷了秦琢的話,面色是罕見的嚴肅。
“這劍是先人送至秦家,曆代藏珠堂主保管,許潤風慧眼識珠将其帶出,又與你産生共鳴,被你的鮮血喚醒了靈性,怎麼到頭來竟要把它交給思憫呢?”
秦思憫也闆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曳影劍,然後把劍往小師叔的方向一推,将雙手背到身後。
“家主……”
“好啦,不用再說了。”秦瑞親自将曳影劍遞到了秦琢手中,“我知道你關照小輩,但是昆玉啊,你别忘了,你也是我爹的親傳弟子,是我這個家主的師弟。”
秦琢下意識地接過曳影劍,指尖與它相觸的刹那,他仿佛聽到了神劍的歡呼,便不由地晃了神。
“這曳影劍呢,你就拿着,神劍認可你,你就是它的主人。”秦家主鄭重地拍了拍他的肩,沉穩的聲音如清泉流入了秦琢心底,“執事們若有異議,就讓那群人直接來找我!”
縱然秦琢端方穩重,一時也難免心潮翻湧,不得不垂下雙眸,拼命掩飾着自己泛紅的眼眶。
他深吸了一口氣,俯身長拜。
“琢,謝過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