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負說他來自大禹時期,而在曳影劍的記憶中,大禹身邊就跟着一個和秦琢長相相似的少年。
根據周負對他那種奇怪的态度推測,周負很可能是見過那個人的。
或許就是因為周負和那少年關系匪淺,才會對擁有相同長相的秦琢百依百順。
秦琢放輕了呼吸,等着周負回答。
周負擡頭回望着他,眼神複雜,漫長的時光在他的眼裡凋零,沉澱下許多秦琢暫時看不懂的東西。
“阿琢,對不起。”周負的嗓音飄忽不定,若不是開頭叫了他的名字,秦琢甚至懷疑這句話不是對他說的。
沒等秦琢做出反應,就聽周負加快了語速,急急念到:
“遨遊群山,扶搖幾番。徘徊來路,回首茫然。深宵夢覺,西窗漏斷!”
“什麼……不,等等!”
靈力忽然的湧動讓秦琢意識到這是一段咒文,作用……大概就是将他逐出夢境,而他對此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他掙紮地站起,飛身上前,試圖阻止周負的動作,但靈力已經完全包裹了他的神識。
秦琢不甘卻徒勞地望向周負,見周負也擡頭直視着他的雙眼。
他神情柔軟,連那股濃郁的非人感都淡了一些,仿佛被打磨掉了棱角的頑石。
“對不起。”
“可我不想騙你。”
下一瞬間,秦琢的身影就化作雲煙潰散,茫茫無蹤。
周負閉目長歎,構築的夢境頃刻崩塌,與此同時萬裡之外的摩星島上,秦琢帶着一身冷汗從床上坐起。
大意了!
秦琢用袖口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周負再單純溫順平易近人,也是個活了好幾千年的上古大能,自己仗着他不會動手就再三得寸進尺,實在不應該。
這次就當買個教訓吧。
秦琢往旁邊一摸,竟摸到了堅韌的紙頁。
看來周負的法術并不能真的把東西帶過去,夢中的書籍恐怕是他的神識所化,嗯,知道了這一點,此行也不算毫無收獲。
秦琢坐在黑暗之中思考,突然他想到了什麼,臉龐頓時一僵。
等一下!
如果那幾本書都是根據他的記憶、由神識幻化而成,那他沒有看過拿去的話本……
周負打開後,裡面不會是空白的吧?
秦琢蜷縮雙腿,雙手抱膝,默默地把臉埋進了被子裡。
…………………………
“昆玉師叔,你怎麼了?昨天晚上沒睡好?”譚奇抱着秦琢還上的史書從桌前經過。
“是啊。”
秦琢的眼珠泛着血絲,精神有些萎靡,昨夜本來就睡得晚,從夢中醒來後就再也不曾睡去,他修為又低,感覺到疲倦是正常的事。
他本來就白,今早看起來已經蒼白得有些病态了,嘴唇也毫無血色,眉間似乎都染上了愁緒,即使秦琢不是男生女相的美,此時也格外惹人憐惜。
“要不要喝點咖啡……啊,不是,我是說師叔要不要喝點茶?”譚奇殷勤道。
秦琢有氣無力地瞥了他一眼,并沒有被他糊弄過去:“卡……飛?那是什麼?”
“呃……”譚奇一時語塞,悄悄後退兩步,顧左右而言他,“那什麼,我去給你泡一壺茶啊哈哈。”
“站住。”秦琢指節輕扣桌面,聲音如冰涼的清泉落入水塘間。
譚奇轉身,立正站好,筆直得像是一根竹竿,他心裡還為自己辯解道,我這不是慫,是對病人的體恤。
不知一生要強的秦琢得知自己熬了個大夜就被人稱為“病人”後,内心會作何感想。
秦琢問他說:“如果……我是說如果,有個很久之前的古人和你生了同一副面孔,你覺得他和你會是什麼關系?”
眼前這個“譚奇”的思路有多跳脫,這幾日的相處中,他已經切身領教過了,或許能提出一些不同尋常的看法。
譚奇歪着頭思考了一會兒,試探地說道:“我是他的轉世?”
聞言,秦琢低頭在桌上找了找,從角落裡抽出一冊薄薄的書,一言不發地遞了過去。
譚奇不明所以,低頭一看就傻眼了。
上頭赫然寫着幾個蒼勁的大字——《論轉世之說》。
譚奇:“……啊?”
秦琢道:“轉世之說早就被證明是假的了,人死之後,魂魄會短暫地存在大約七日,如果找不到新的載體,最後隻有消散于天地一個結局。”
譚奇提出:“不能提前給自己準備一個軀體嗎?”
“我怎麼現在才發現,你原來還有成為邪修的資質呢。”秦琢瞪着他,充滿了警告的意味,“你以為能夠承載魂魄的材料很容易得到嗎?還是說你打算奪舍别人啊?”
想起自己先前就被認定是奪舍的,還中了一發離魂秘術,譚奇不禁打了個寒噤,連忙又是擺手又是賠笑。
“沒有沒有,我哪兒敢呢。”
秦琢将那本書取回,揮揮手,示意譚奇可以走了。
譚奇一溜煙地跑出了一段距離,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又問:“昆玉師叔要喝什麼茶?”
“浮山月。”秦琢随口回答。
沒聽過的茶葉品種呢,大概是這個世界特有的茶葉吧。譚奇想着,嘴上道:“茶罐放在哪裡?”
“頂樓最左邊的櫃子,拉開第二個的抽屜,那罐印着薰草的就是。”
譚奇:“……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