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蘇颦撇撇嘴,眨巴着狐狸似的眼睛,拉長了聲音喚道。
東方介屈指,在她腦門上一彈,在蘇颦氣鼓鼓地揉額頭時,突然問:“知道白帝嗎?”
“少昊?”
“根據《帝王世紀》記載,少昊窮桑登帝位,後徙都曲阜,建立了一個以鳳鳥為圖騰的氏族部落——少昊之國。”
“莫非公主此行的目的與白帝少昊有關?”
“不錯,雖然諸多史料都證明了少昊之國位于曲阜,陵寝也在曲阜之東的雲陽山上,可《山海經》中也記載,甘淵是少昊之國所在。”
東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國。少昊孺帝颛顼于此,棄其琴瑟。有甘山者,甘水出焉,生甘淵。
白帝少昊曾在東海外的大溝壑中建國,并在那裡養育了玄帝颛顼。
“這……這兩個地方差的有點遠吧?《山海經》佚散甚多,抄本也不盡相同,書中還說白帝住在長留山呢!”蘇颦思索着說道,言語中充滿了對山海經内容的懷疑。
東方介的腳步一頓,隔着軟甲,她摸了摸胸前挂着的一片碎玉。
長定公主東方介,握玉而生,今上以之為祥瑞,親賜名為介,極盡寵愛,及笄之年,為她取字友直,五年後東方介護送流民有功,今上賜封号長定。
“總要試一試。”她喃喃道。
就算不為白帝可能留下的傳承,隻為困擾了她二十多年的怪夢,也該試一試。
自東方介記事起,就在反複做着同一個夢。
夢中的世界一片漆黑,有個蒼老的聲音不斷地呼喚東方介。
“來,到白帝之城來,快點到白帝之城來……”
偶爾,她在夢裡看到一雙模糊的眼睛,而比那雙眼的形狀更清晰的,是瞳孔深處永不熄滅的、火焰似的光。
他是誰?
東方介曾去過奉節白帝城,但是找了好幾日都沒有任何發現。
奉節白帝城在長江北岸,原名叫子陽城,乃西漢末年公孫述所建。
公孫述割據蜀地,在山上築城,因城中有一口井常冒白氣,其形狀宛如白龍,他借此自号為白帝,并将其命名為白帝城。
公孫述過世,當地人在山上建廟立公孫述像,稱白帝廟。但在漢昭烈帝白帝城托孤之後,白帝廟裡就沒了白帝,改為長祀蜀漢先賢。
東方介突然醒悟了。
夢中人所說的白帝之城,或許并不是指奉節白帝城。
而是真正的白帝少昊留下的遺迹。
曲阜的少昊之國早已被時光長河沖刷得片瓦不存,隻有傳說中位于甘淵的少昊之國還可勉強追溯。
她領下了威懾衆世家的任務,借機來到了甘淵附近。就在到達此地的第二天夜裡,那個夢變了。
夢中的聲音愈發清晰,帶着一腔經久不滅的熱血與遊俠氣。
“月晦之時,天台山之巅,白帝之城将開。”
“别磨磨蹭蹭的,叫你來你就趕緊來!”
東方介:……您老的口氣和之前不太一樣啊。
月晦之時,就是月末到月初這幾日,而天台山之巅……
東方介擡頭遙望着天穹,隐隐壓下的烏雲讓她生出些許不妙的預感。
管不了那麼多了,先上山要緊。
東方介一揮手,親衛得到了示意,其中一個舉起雕刻了繁複陣法的圓球,球面上嵌着一顆流光溢彩的極品靈石。
親衛念誦咒語激發陣法,圓球爆發出強烈的光芒,照得周圍亮如白晝。
“上山吧。”東方介對衆人道。
蘇颦不明所以,仍是帶着十幾個親衛跟了上去。
天台山多懸岩峭壁,東方介不知道夢中老者所謂的天台之巅具體是什麼位置,隻能選擇去天台山的最高處。
快到山頂時,她便讓親衛們停下,點出幾個修為最高的,跟随她禦劍而行。
剩下的人,則由蘇颦帶領在周圍警戒。
東方介學的是雙手劍法,一攻一防,靈巧迅捷,去時如雷霆,來時若磐石,雙劍分别名為千帳燈、萬仞山,皆是上等靈器。
深夜的懸崖冷風肅殺,涼意浸透甲胄,星月暗淡,此地常年無人涉足,秋日的野草都長得快齊膝高了。
數道劍光劃開了夜幕,東方介從飛劍上跳下,悄無聲息地落在鋪滿枯枝落葉的地上。
她的心跳宛如戰鼓隆隆,着了魔一般,直直向前走去。
她聽到了。
這是她首次,在清醒的時候聽到那位老者的聲音。
“拿出你的玉片,跟着它走吧。”
東方介聞言,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發現自己出生時握着的那片玉正在發燙,她将其從領口拽出來,玉片竟懸浮在空中,指向斷崖的方向。
她試探着走了兩步,玉片也随之向前飄。
親衛們看到這一幕都大為驚奇,但不敢像蘇颦那樣直接詢問,隻能互相用眼神表達自己的詫異。
東方介讓親衛跟上,自己再次禦劍,追着玉片沖下了懸崖。
往下數十丈,玉片的方向突然改變了,東方介順着玉片的指引來到峭壁前,仔細辨認有何特别之處。
石壁上長着一棵攲斜的杉樹,足有合抱粗細,東方介湊近看它的根部,發現近旁果然有一個洞口,足以讓人爬過。
玉片所指的方向正是這個小洞。
進去看看!
東方介當機立斷,一馬當先地帶着親衛們鑽入了峭壁上的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