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時期,山海界與人界本為一體,不,嚴格來講,山海界是附着在人界表面的一個未成形的小世界。
周負雙手合攏,再張開時,他的手中出現了兩張紙片,素白潔淨,光滑柔軟,和秦琢平日裡使用的紙大不相同。
“這是人界。”周負舉起較大的紙片。
“這張代表山海界。”他又将小紙片展示給秦琢看。
周負一邊說,一邊将兩張紙片重疊在了一起,大的在下,小的在上。
他道:“說是兩界一體,其實也不盡然,不如說是世界誕生時出現了一點差錯,讓人界平白多出了一小塊。”
“世界誕生時?”秦琢不解地重複。
周負點了點頭道:“世界自混沌中誕生,先有了天地,而天地滋養衆生,混沌中會誕生很多世界,大多數世界還來不及出現生命,便悄無聲息地消亡了,隻有其中極少的一部分才會誕生有識生靈。”
聽了他的話,秦琢下意識地擡頭,望向沒有盡頭的天空。
衆帝之台上方的天都是白色的,仿佛凝固的雲,帶來一股壓抑之感。
“天外,還有很多世界嗎?”
“是的,這就是我們所謂的大千世界。”周負平靜地稱述道。
秦琢忽的微笑了一下:“那我們還真是渺小啊。”
周負看着他:“在混沌鴻蒙面前,連一個完整的世界都是無比渺小的,當我們選擇的參照物足夠大時,平常看來猶如天塹的差距,都會在一瞬間被抹平。”
他将兩張紙片放到秦琢面前,指尖銀光微微一閃,便有幾根極細的銀針落在了紙面上。
“這幾根針代表世間萬物。”他告訴秦琢。
“起初,山海界與人界重疊在一起,密不可分,衆生靈生活在世界上,羲皇率先發現了人界的異常,但并沒有重視。”
他又屈指輕彈,較小的那張紙片上出現了火焰灼燒的痕迹,露出數個小破洞,他們可以透過小洞,看到下方那張雪色的紙面。
秦琢心領神會道:“這些小洞,代表着穹阙。”
周負勾起唇角,眼中似有萬種溫情,可惜他們現在正并肩而坐,秦琢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緒。
“不錯,就是穹阙。”
“我不知道具體是從何時開始的,總之在很久很久以前,山海界中出現了第一個穹阙,那個穹阙出現在玉山,西王母是最早發現它的人。”
“穹阙一出現,就扭曲了它周圍的一切,包括時間與空間,西王母也受到了穹阙的影響,幸虧有娲皇出手補救,西王母才僥幸未死。”
秦琢又驚訝又困惑:“就連西王母這等大能,也會被穹阙所影響嗎?”
周負的表情略顯凝重:“當然會!穹阙比你想象的還要恐怖,它能吞噬世界,若是任由它們發展,整個人界都将被穹阙吞噬得一幹二淨!”
“所以……”
周負繼續動作,将小紙片往上擡了一點,使兩張紙片不再相互接觸,卻依然被幾根銀針串在一起。
“在數代人與諸神齊心協力,與穹阙戰鬥之後,帝颛顼做出了一個決定。”
玄帝颛顼,黃帝軒轅之孫,也是曳影劍最初的主人,白帝少昊為鎮壓穹阙,自封于甘淵後,颛顼便繼承了他的伯父白帝的皇位。
比起他的先輩們,颛顼的政績并不算出色,但僅憑一件事就足以讓他位列五帝。
“絕天地通。”秦琢低語,輕得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颛顼分隔了人與神,自此天上天下,人與神各司其職,互不幹涉。
秦琢不解道:“可這是為什麼,這種時候不更應該團結一緻,對抗穹阙嗎?”
“因為絕天地通,隻是一個龐大的計劃的其中一部分,而這個計劃,直到三國末期才真正完成。”周負把每一字都咬得十分清晰,“帝颛顼不僅要分隔人與諸神,他還想要分隔山海界與人界。”
秦琢注視着周負手中被銀針串在一起的兩張薄紙,輕聲點評道:
“斷尾求存。”
周負道:“這麼說也沒錯,帝颛顼曾經目睹共工争位失敗,怒觸不周山,也曾見證娲皇為蒼生奔波勞苦,以五色石補天,這樁樁件件都讓他意識到,人族,最終還是要靠自己走下去的。”
“彼時,羲皇推演八卦、制作樂器,娲皇開創婚姻、煉石補天,神農發明耒耜、親嘗百草,倉颉造字作書,燧人鑽木取火,黃帝托古改制……人族的路,終究是由人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的。”
周負的雙眸平淡而蒼茫,他的目光落在曆史長河之上,眸中倒映着人族這數千年來經曆的凄霜苦雨。
“其實多數神靈的心是好的,他們在危急時刻,會選擇挺身而出,保護人族,那些惡神,能清理的都被諸神内部解決的差不多了。然而,他們無法忍受人族脫離自己的掌控。”周負怕秦琢對諸神留下壞印象,連忙補充說道。
秦琢道:“那你呢,你也是這樣想的嗎?”
周負微微一愣:“我嗎?可我并不是神靈啊。”
“你是人族?”秦琢訝然。
“也不是。”周負老實搖搖頭,“我……我以後有機會再跟你細說吧。”
他繼續講道:“帝颛顼絕天地通,分隔人神,自此諸神不再插手人族事務,人族也無法再登上諸神的宮殿,山海界與人界相連的地方開始松動了。”
周負調整了一下紙片的位置,兩張紙貼得非常近,稍微有了一點兒接觸。
“後來,大禹治水,劃定天下九州,又将異獸驅逐至山海界,确保人界更加安全,更加适合人族生存與發展。”
“然後……”
周負将較小的紙片稍微拉開了一些,有幾根銀針脫離了大紙片,但多數還是穿透了兩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