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負急忙解釋說:“梼杌比饕餮那個騎牆派好多了,他一直在抵禦穹阙的侵害,隻是行事特别激進,獨斷專行,沒有人勸得住他,諸神漸隐後,就更沒人管他了。”
他還向秦琢保證道:“你放心吧,在我的印象中,梼杌他隻是逞兇好鬥,不會胡亂傷人的。而且梼杌早年受了重傷,牙齒和尾巴都被砍下來了,實力大不如前,沒有太大威脅。”
秦琢道:“可梼杌為何出現在常羊山呢?他是不是對刑天有所圖謀?”
“這……我就不清楚了。”周負搖搖頭,努力回憶了好一會兒,面上仍是一派茫然之色,“他和刑天根本沒有交集啊。”
兩人面面厮觑,隻好先将此事揭過。
秦琢又問:“你知道我剛剛……誕生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嗎?”
他說起“誕生”這個詞時還是覺得有些别扭。
周負頓時更茫然了:“什麼意思?”
“因為據我所知,我曾經變成過小孩子,我不知道孩童形态的我有沒有記憶,但是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秦琢一遍說,一邊将曳影劍解下,置于膝頭。
周負伸出手,指尖懸在曳影劍上方,引來劍身一陣劇烈的顫抖,嗡鳴聲震耳欲聾。
感知到曳影劍傳來的情緒,秦琢急忙推開周負的手:“别碰它。”
“啊……”周負聞言,心裡雖還不明所以,手上的動作已經聽話地停下了。
秦琢蹙眉,難得強硬地按住了曳影劍,動作不像安撫,反而像是一場鎮壓。
被主人這麼一按,曳影劍頓時啞火,一動不動地裝起木頭來。
秦琢直白地對周負說:“曳影劍不喜歡你。”
就跟平日勸谏秦家主一樣,直言不諱,毫不拐彎抹角。
摸不準秦琢的意思,周負一下子陷入了惶恐中,耷拉着眉眼,非常受傷。
阿琢是曳影劍的主人。
阿琢的意志就是曳影劍的意志。
曳影劍的态度就是阿琢的态度。
曳影劍不喜歡他。
阿琢不喜歡他!
他被阿琢讨厭了!!!
周負差點原地爆炸,心髒直接停止跳動,面上的血色退了個幹幹淨淨,整個人肉眼可見地蒼白僵硬起來。
卻聽秦琢屈指在劍刃上一彈。
“不許動,聽話。”他說話的口吻很是嚴厲,之後便把曳影劍往周負的方向遞去,語氣随之溫和下來,“好了,現在曳影劍不會抗拒你了。”
周負愣愣地接過了劍,臉上又沁出殷紅之色,漏跳了好幾下的心髒重歸工作崗位,并且蹦得更加賣力了。
阿琢揍了他的劍。
曳影劍違背了阿琢的意思。
阿琢的想法和曳影劍相反。
曳影劍讨厭他。
所以阿琢喜歡他!!!
周負猛地一拍胸口,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咬死了牙關,才勉強把那一句沖到嗓子眼兒的“我也喜歡你”給咽回去。
不行,不可以。
冷靜下來的周負閉了閉雙眼,從秦琢手中接過了曳影劍。
阿琢絕不能喜歡他。
但是,但是……
周負低頭,垂下的發絲掩蓋了他的側臉,同時也掩蓋了他臉上的情緒。
周負可以有私心,但不周君不能有。
他慢慢地将曳影劍拔出劍鞘,寒芒泠泠如秋水,倒映着他石像般的面孔,深邃的眼眶中鑲嵌着一雙無望的眼睛。
阿琢,我快死啦。
你千萬不可以喜歡我。
不周君需要永遠保持清醒和理智,在任何問題上都是如此,周負定了定神,将神識沉入曳影劍内,觸動神劍之靈。
這次曳影劍老實多了,主打的就是一個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
“看出什麼了嗎?”秦琢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近得能感覺到氣流隐隐的震顫。
周負道:“看不出來,曳影劍被封存了太久,靈性流失得厲害,即使是我,也無法看到更多。”
秦琢輕歎:“這樣啊……”
周負眼巴巴地盯着他:“阿琢,對不起。”
“又怎麼了?”秦琢哭笑不得。
“我誕生得太晚了,如果我親身經曆過那些事,就不會回答不出你的疑問了。”周負恨不得把頭埋進地裡,悶聲說道。
秦琢笑道:“你可是大禹時期的上古大能啊,哪裡晚了?”
怎麼跟個小孩子一樣,一天到晚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生自己的悶氣。
自動代入了長輩的身份,秦琢一邊想着,一邊忍不住揉了揉周負的發頂。
周負不像秦琢一樣要出門應酬,身上的穿着打扮也随性而為,就拿頭發來說,周負恐怕根本不會梳頭發,整天這樣随意披散在肩上,雖然仍是烏黑濃密,但曆經長久的風吹日曬,難免有些毛糙了。
秦琢的頭發向來順滑,初次摸到這樣有些紮手的頭發,一時間竟頗感新奇,就多摸了兩下。
真的好像黑石子的毛啊,隻是更長一些……
他的思緒宛如脫缰的野馬,向一個奇怪的方向發散而去。周負在他的手下轉了轉腦袋,懵懵懂懂的樣子成功地逗笑了秦琢。
秦琢又狠狠地搓了搓他的腦袋,微笑起來。
“我的使命還沒結束,再跟我講講穹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