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琢的嘴唇剛張開一條縫,就被狂風灌了滿喉,随即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他感覺自己全身都被束縛住了,高天咆哮的飓風與他擦肩而過,激起護身靈力的一陣陣顫抖。
梼杌似乎被他吓了一跳,連忙在他背上拍了拍,嘴角僵硬地微微扯動:“你還是閉嘴吧!”
秦琢微微垂着頭,隐秘地笑了笑,梼杌分明和以前的他關系不錯,隻是不知為何,一張嘴總是不饒人。
想通了這點,他便靜下心來,凝神查看起梼杌授予的禦劍之法。
隻一眼,秦琢就明白梼杌為何會對他踏劍的法術嗤之以鼻了,和他以神識相授的法術比起來,的确是蠢透了。
他知道到了師尊那個層次,可以靈識出竅遨遊天地,與日月星辰并行,千裡之遙也不過倏忽而至。
而梼杌傳授的禦劍之法,托神識于劍,身化劍光,裹挾着劍氣穿行于虛空中。
光的速度有多快呢?任憑山高水遠,往來亦不過瞬息之間。
秦琢越看越興奮,等到梼杌把他放下時,他整個人都暈乎乎的,心裡滿是大腦被知識充盈的滿足感,唇角止不住地上揚。
“瞧你這點出息。”梼杌顯得更嫌棄了。
秦琢回過神來,鄭重行禮道:“多謝梼杌兄。”
“什麼?”梼杌一愣,動作誇張地用小指掏了掏耳朵,“我沒聽錯吧?你這……啧,算了,我懶得跟失憶的人計較。”
秦琢的眼睛都瞪圓了,他又哪裡說錯了?
好在梼杌心裡憋着的那股莫名的怨氣似乎逐漸消下去了,不像起先那般劍拔弩張,對待秦琢的态度也平和了許多。
“我們在哪裡?”
秦琢打量着周圍,這是一片荒野,遍地碎石,和他曾經見過的任何一片荒野都沒什麼兩樣——這讓他判斷不出自己現在身在何方。
更遠處倒是有幾座連綿起伏的山巒,重巒疊嶂,雲霧缭繞,但也隻是肉眼能看得到而已,真要靠雙腿走過去,恐怕不下數百裡之遙。
梼杌勉為其難地開了尊口:“我們在去嘉州的路上。”
“嘉州……”秦琢快速地回憶了一番蜀地嘉州的信息,虛虛吐出一口濁氣。
他來過嘉州,主要是去武侯祠時路過,順便拐彎上了峨眉山,和師尊見識一下峨眉山上那些仙門的風采,沒有多做停留便離開了。
人生,地不熟,無依無靠。
梼杌又道:“失憶了,人傻了,這些我都能忍,隻希望你膽子沒變小。”
秦琢收好曳影劍,朝他露出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惹來一聲輕嗤。
梼杌抖了抖衣衫,似乎對此地的環境很是嫌棄。
他走了幾步,又偏過腦袋來斜睨着秦琢,瞳孔的墨色像是在流動,盡數融化成漆黑深沉的不爽。
“跟上。”
“我膽大又如何,膽小又如何?你到底要帶我去做什麼?”秦琢嘴上嗆了他一句,身體卻很誠實地快步跟上了他。
“不是帶你去做什麼。”梼杌腳步一頓,向他看來,“你以後都跟着我,不要回蓬萊十一島了,秦家那些人修為太低,他們護不住你的。”
秦琢卻道:“你都傷成這個樣子了,難道還能保護得了我?”
梼杌面無表情道:“在我身邊,總比在秦家安全。”
待在梼杌身邊?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一有機會,他肯定會千方百計地擺脫梼杌,但秦琢沒有傻到把心裡的想法宣之于口。
秦琢想了想,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你……是什麼時候找到我的?”
梼杌言語中到處透露着對他現狀的熟悉,連直接與他打過照面的饕餮都沒認出他,即使是周負,也是不久前才以入夢的方式尋到了他的下落。
那梼杌呢?他又是從何得知的?
“前幾天。”梼杌平靜地回答,“我醒的比饕餮早一點,聽說他被不周君丢到噎鳴河去後,我趕過去嘲笑了他一通,他把你的事告訴我了,我就順便查探了一下。”
……嘲笑了一通?
秦琢嘴角輕微抽搐,千裡迢迢趕過去嘲笑,聽起來很離譜,但放在兩隻兇獸身上,似乎也很正常。
周負放逐饕餮時,饕餮就說過,他不想看到混沌和窮奇,唯一可以接受的就是和梼杌待在一起,所以這兩位的關系應該算是……損友?
有事為朋友兩肋插刀,無事插朋友肋骨兩刀的那種?
一個騎牆派一個激進派,到底是怎麼成為朋友的?
秦琢深感迷惑。
不過梼杌動作是真快啊,他碰見饕餮也就前幾天的事,瞅着梼杌這架勢,都快把他老底扒出來了。
“那現在呢,我們現在要去幹什麼?”
梼杌沉吟了片刻,緩緩開口道:“去見幾個天魔,談點交易。”
“天魔?”秦琢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你要去見天魔?等等,你和天魔做了交易!”
梼杌氣定神閑:“你果然連膽子都變小了啊。”
“這不是膽不膽小的問題!”秦琢氣急。
梼杌道:“我有必須去見他們的理由。”
秦琢怒道:“那你說說看,到底是什麼理由能讓你和天魔沆瀣一氣、狼狽為奸!”
“我收回剛才的話,其實你的膽子還是挺大的。”梼杌輕輕撣了撣衣領,拂開不慎沾上的風沙。
秦琢三兩步就繞到他身前,緊緊地盯着他的雙眼,一字一頓道。
“告訴我。”
梼杌低下頭與他對視,輕聲說道:“為了伏羲琴。”
“什麼?”
“伏羲琴。”梼杌重複了一遍,“伏羲琴落在了天魔手裡,我必須把它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