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煙得了一旬的假期,每天背着雙手,像一隻鬥勝的大公雞,趾高氣昂地在秦家各處晃蕩,衆人也不攔她,隻是逛到百工苑門前時,被墨柳帶人轟了出去。
“潤風你無不無聊呀!”墨柳用哀怨的目光望着她,“我們忙得要死,你一身輕松就算了,還天天晃來晃去的礙我們的眼!”
“哎呀我的好昔矣,我這不是來慰問一下嘛!”許雲煙涎着臉上去幫墨柳捏肩捶背,用一種随口一問的語氣說道,“聽說你們百工苑搞出了一種新靈器?”
“嗯,還在測試階段……往右,那邊酸,幫我多捏兩下……”墨柳轉了轉眼珠。
許雲煙道:“那,什麼時候能投入使用呀?”
墨柳道:“你啊,就别操這個心啦,上頭的意思是造出來當成殺手锏用,除了家主執事外,隻有百工苑的核心弟子才有資格啟用,你就不用想了。”
“這樣啊……”許雲煙頓時就蔫了。
墨柳又道:“對了,你們玄鳥閣那個叫譚奇的,他最近有沒有空?你幫我看看他的值班表吧,讓他有空來百工苑一趟,他上次提出的那個想法很好,我師尊想再和他探讨一下。”
“譚奇?那小子竟然瞞着我們幹大事兒?”許雲煙詫異道,從墨柳的身後繞至身前,親昵地勾住了好友的脖子,“不成不成,他要是來了百工苑,黑石子可就沒人喂了。”
墨柳拍了拍她的手臂道:“誰說要他來百工苑了,真的隻是普通的探讨而已……話說黑石子居然是譚護衛負責飼養的嗎?昆玉閣主呢?”
許雲煙笑了起來:“欸?你不知道嗎,我們閣主又出遠門了,這次據說是為了萬象洞的邵唐大師姐……閣主走的那天,黑石子扒着他的褲腿嗷嗷哭,連另一座山頭的鳳鳥閣都聽到了。”
“這幾個月來,昆玉閣主就沒消停過,剛剛回來又要走,可把黑石子委屈壞了吧?”墨柳搖搖頭,“帶黑石子一起去也好呀,怎麼孤身上路呢?”
“因為我們閣主去的是北海,而黑石子不會遊泳。”許雲煙道。
兩人聊得正歡,就聽到小路的另一頭傳來一聲清潤的問候。宛如珍珠落玉盤,讓人不禁心蕩神馳。
“昔矣,日安……欸,許護衛,這麼巧啊。”
一名年輕俊美的公子自遠處緩緩走來,懷裡還抱着一個細長的卷軸,翩然若仙。
許雲煙放下手,問候道:“敬終公子。”
墨柳斂袖行了一禮:“恭候敬終公子多時了。”
“原來你不是來迎接我的呀?”許雲煙戳了戳墨柳,得到了好友的一個無奈的眼神。
三長老長孫、回春堂主長子秦思慎露出一個潇灑的微笑:“倒是我的不是了,連累昔矣久等。”
墨柳也笑:“敬終公子向來守時,今日來晚一步,許是被什麼雜務絆住了。”
“昔矣知我!”秦思慎行至兩人身前,目光從墨柳的面孔上轉向了許雲煙,示意自己接下來的這句話就是講給她聽的,“七殺軍的葉校尉來拜訪摩星島了。”
“啊?!”
常羊山一戰,葉司憑借龍城瀚海陣和人道玄陣揚名立萬,不但在朝廷聲名鵲起,在修行界也很有幾分名望在身。
隻是……
“他來摩星島做什麼?”許雲煙悚然一驚,沖口而出,“來找我們閣主嗎?”
“你猜對了,葉校尉問起的第一個人,就是我們的玄鳥閣主。”秦思慎歎息道。
許雲煙瞪大了眼睛:“他、他……跟他說我們閣主不在家!”
秦思慎道:“許護衛先不要激動,家主已經替昆玉閣主回絕了葉校尉遞的拜帖,嗯,家主的理由也是昆玉閣主不在家。”
墨柳也莫名其妙地瞅了許雲煙一眼:“潤風你這麼激動幹什麼?那個葉校尉有什麼問題嗎?”
“我不知道!”許雲煙死死地壓着自己的心口,神情驚慌,“但直覺告訴我,如果近期讓葉校尉和我們閣主見上面,就會發生很可怕的事!”
“不,不一定是可怕……但是我們秦家承擔不起這件事的後果!”
她竭力用語言來描述她的感覺,渾身冒着冷汗,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轟——
被這句話所驚,墨柳和秦思慎對視了一眼,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
墨柳忽然道:“我覺得百工苑今日的工作可以先停一停。”
秦思慎默契地接話道:“我去找家主,你帶着許護衛去聽瀾軒,我來之前看到葉校尉往青鳥閣那個方向去了,你……你們倆躲着點走。”
“嗯。”墨柳嚴肅地颔首應下。
…………………………
“嘿,這位朋友,你往哪兒去啊?”
秦琢裹着一襲厚衣,在北國的風雪裡跋涉,作為修行人,這點寒意還威脅不到他,但身後忽然傳來的招呼聲就非常奇怪了。
他走的不是官道,而是山間小路,他不認識當地的路,但方向對了直走就行,因此經常走一整天都沒有碰到一個活人。
強調這個“活”字,是因為秦琢好幾次一個不留神闖進了人家的祖墳裡,把畫符的黃紙當做紙錢,尴尬又羞赧地燒了兩張才離開。
可是,秦琢确信自己剛剛走過的那條路上并沒有人。
……當然也沒有墳。
“您打哪兒來,往哪兒去呀?若是您不嫌棄,帶我一個可好?”
見秦琢久久不回話,那個聲音又笑嘻嘻地說道。
秦琢背上沒有劍,他的曳影劍藏在袖子裡,随着轉身撕扯出一道不起眼的銀光。
他不動聲色地微微一笑,故作輕松道:“從南邊來,往北邊去。”
“瞧您這話說的呀……”那個未知的存在含含糊糊地哼道,似乎對此回答不太滿意,“路就在您腳下,而且隻有一個方向,我當然知道您是從南邊來,要往北邊去。”
秦琢的眼前隻有寒冬的枯枝敗葉,和樹上挂着的、路上堆着的、天上飛着的雪,紛紛揚揚,看不到任何可疑的影子。
“閣下既然知曉,又何必多問呢?”秦琢的語氣依然很客氣,心裡卻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那聲音“咦”了一聲:“我說你啊,是不是把我當壞人了?你放心好了,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