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淩喝下燭龍之血的行為似乎是一種訊号,昭示着這場盛宴的正式開始。
無數的妖獸發出興奮的嘶吼,尖銳的聲音讓秦琢的耳朵如針紮似的刺痛,他屹立在原地,看着妖獸潮水一般湧上前去,探出尖牙和利爪刺入了燭九陰的身軀。
最早擠上去的妖獸已經從燭九陰的身上撕下一塊帶血的肉來,濃郁的能量從半死不活的經絡裡迸發而出,讓更多的妖獸雙目猩紅,神情瘋狂而猙獰。
許多小妖被攔在了外圍,着急地四處轉悠,更有甚者,為了一絲肉沫或是一滴血液而當場打了起來,打得皮開肉綻,不惜咬斷争搶者的喉管。
燭九陰的身軀頃刻間便落得個千瘡百孔,而他口中所銜着的火精還在無知無覺地輸送着靈力,緩慢地修補着這具殘破的軀殼。
……但這也隻是讓燭陰宴的食物源源不斷罷了。
“他們在,幹什麼……”蘇颦也愣住了,這群妖獸的行為讓她非常難受,“他們居然想吃了燭九陰?!”
虹陀随手轟出一拳,将打架打到他們周邊的小妖錘出七八丈遠,話語中克制着殘暴:“一群自私的渣滓而已。”
此時,古鈞刻闆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燭陰宴,宴會上的食物就是燭龍,雖然他現在的狀态很不妙,但他的血肉中依然蘊含着巨大的能量,對于這些沒有家族庇護,沒有傳承依靠的小妖獸們來說,參加燭陰宴,或許是唯一一個能讓他們快速提升修為的方式了。”
蘇颦依然覺得無法接受,擰着秀美的眉頭道:“山精野怪的生存固然艱難,從古至今皆是如此,可是再怎麼艱難也不能……”
說到一半,她習慣性地去尋找秦琢的身影,想從好友的眼神中得到一點肯定,可這一扭頭便被吓了一跳。
“你!你還好嗎……”
蘇颦從未見過這樣的秦琢,渾身上下充滿了暴怒的氣息,仿佛下一刻就會将這整個世界摧毀。
不管是她親眼所見,還是曾經所聞,秦琢從來都是溫和的、沉着的、敏銳的、可信賴的,而不該是像現在這樣,眸光中湧動着極深的瘋狂與暴虐,一眨不眨地凝視着每一個從燭九陰身上撕扯着血肉的妖獸。
像是沒有聽到蘇颦的關懷,秦琢良久沒有動靜,随後如夢初醒一般扭過頭,向幾人微微搖了搖頭。
他沒有說話,隻是在做完這些後,動作僵硬地往前走了兩步,背對他們,讓同伴們再也無法看見他的表情。
古鈞像是明白了什麼,摸了摸下巴,突兀地眯着眼睛笑了起來。
虹陀道:“正好,我早就看這幫人不順眼了。”
“你要幹什麼!别沖動!”蘇颦猛然大驚,伸手攔下了作勢要往秦琢方向走的虹陀。
虹陀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用手指點了點秦琢的背影:“别沖動?這句話應該對他說才對。”
在他們糾纏不休時,秦琢已經走向了喝完血就退到一邊的北冥淩。
“燭陰宴開展了多少次了?”他看上去隻是在閑談,語氣毫不客氣,“居然敢食燭龍血肉,這群小妖的膽子不小嘛。”
北冥淩本來在把玩着之前揭下來的燭龍之鱗,聞聲也上下打量了秦琢一番,沒能看出什麼異常,才不鹹不淡道:“很多次,我記不清了,光是我主持的燭陰宴就起碼有十次了。”
他不想搭理秦琢,但又不敢得罪秦琢背後的淮河水神無支祁。
北冥淩想了想,忽然問他:“這可是燭龍的血肉啊,你不去嘗一口嗎?”
秦琢聞言目光一沉,又随即改為冷笑:“你在撺掇我開血食?”
開血食,指的是妖魔鬼怪以人為食來增進修為的方式,可以讓修為飛速增長,但也要承擔靈力斑駁不受控的後果。
像青丘狐族那樣的大妖世家,肯定不會采用這種損人不利己的方法修行,但那些不過是僥幸入道的山精野怪們可就不一定了。
“……那倒是我失言了。”北冥淩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秦琢會說起這個,“但燭龍血肉确實大補,稍微服用一些,不至于造成體内精氣斑駁混亂。”
秦琢裝作不屑地哼了一聲:“這種靠投機取巧得來的力量,我沒興趣!”
“也是,淮河水神的使者可用不上這些。”北冥淩勉強笑了笑,将視線投向了圍在燭九陰身邊大快朵頤的妖獸們,“禺強大人不允許我們一族吃太多,但就在此地這樣看着……哈哈,實在是令人眼饞啊。”
秦琢問道:“所謂的燭陰宴就隻是這個?那還真令我失望。”
“沒了,燭陰宴就是山精野怪聚在一起吃個飯而已,你還想有什麼?應酬?交流情報?分享修行心得?算了吧,這些家夥們可搞不來這個。”北冥淩聳了聳肩,“我也沒什麼事了,一會兒就走,你如果不想吃,還不如一走了之。”
秦琢的面色晦暗不明,雙眸中的煞氣被理智死死地壓抑着。
“走?我可不甘心就這樣離開……”
燭九陰恢複的速度跟不上妖獸吞噬的速度,最底下的龍尾處已經露出了森森白骨,有些妖獸幹脆敲骨吸髓,把燭龍之骨也吞吃入腹,還有些妖獸急不可耐地往更高處攀爬,不惜踩踏着共犯的腦袋。
……是的,共犯。
在秦琢眼裡,他們都是罪該萬死的渣滓!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秦琢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斜眼瞧着北冥淩:“你們到底是怎麼想的,竟敢把注意打到燭龍身上來?”
北冥淩淡淡道:“鲲鵬一族需要力量,妖獸們也需要力量。”
“以傷害燭九陰的方式?”秦琢嗤笑一聲,偏過頭,盯着北冥淩的雙眼,一字一頓道,“廢、物。”
“随你怎麼說。”北冥淩不為所動。
秦琢重新将視線轉向前方:“我同樣無所謂——我會親自去質問北方海神。”
北冥淩對他的膽大包天感到不可思議,荒謬得讓他忍不住發笑:“大言不慚,你想以什麼樣的身份質問禺強大人?沉睡後力量大損的淮河水神臨時指派的使者嗎?”
“不。”秦琢的嘴角勾起一絲冷峻的弧度,“是以‘昆玉’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