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山之會要的是今上出面,和秦琢沒什麼關系,女嬌也隻是想讓他幫忙傳一句話而已。
秦琢在心中默默盤算着,要實現這一目标,最合适的途徑應該是通過蘇颦,讓她轉告長定公主。長定公主作為皇室成員,有着直接上書皇帝的渠道和機會。由她來提出青丘的請求,更有可能引起皇帝的關注和重視,從而促成青丘與中原百族之間新的會盟。
秦琢将自己的想法如實告知了女嬌,女嬌對此倒是沒什麼異議,隻是補充了幾句青丘想提前向人族表明的細節。
這些細節的提前溝通有助于減少誤解和猜疑,為人族和青丘之間的會盟打下堅實的基礎。
“那就這樣吧。”女嬌拍闆道,“你們和那個叫蘇颦的小崽子一起出發,隻要皇帝點頭,阿越就會帶着九州鼎前往龜山。”
“昆玉,禹鎮壓無支祁時,你也是在旁邊看着的,更何況還有這位……”
女嬌向着周負的方向一揚下巴,正專注地把玩着桌上一個竹制小擺件的周負立刻收斂了動作,目不斜視,正襟危坐。
他的肢體顯得有些拘謹,仿佛害怕被人發現他的小動作。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說服不周君下山的,但他也是這方面的翹楚了,有他從旁協助,定能事半功倍。”
說服?
秦琢忍不住看了周負一眼,難道連女嬌也不知道不是周負不想下山,而是他不能離開衆帝之台嗎?
有可能,畢竟周負和昆侖山外的諸神也很少來往,更别說幾乎是在隐居的女嬌了,周負又不是那種喜歡大肆宣揚的性子,若不是青丘離昆侖不遠,女嬌恐怕都不知道不周君到底長什麼模樣。
感知到秦琢的目光,周負微微偏過了頭,沖他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來,看上去無辜又無害。
“……”秦琢一時不慎,又被他晶亮的雙眸晃了眼。
反正,怎麼想都不會是周負的錯!
秦琢斬釘截鐵地在心裡想道。
分明是神靈們太冷漠太沒有人情味了,讓周負獨自在衆帝之台守了那麼多年!連個能和他說說話的都找不到!
女嬌看了看笑得格外燦爛的不周君,又看了看目光中充滿憐愛之意的秦琢,突然感覺自己好像被迫知曉了什麼驚天大秘密。
不是,等等?
你倆什麼時候好上的?我怎麼一點不知道?
據她所知,不周君自從誕生于衆帝之台之後,就從未離開過那裡,而秦琢,當年的昆玉,也在西王母陷入沉睡後便很少再踏足昆侖山。
他們兩個認識,按理說是正常的,畢竟都是山海界的重要人物,但這關系似乎好得有點不太正常了。
女嬌的面色怪異又嚴肅,她決定找個合适的時機,好好“拷問”一下昆玉……不,昆玉是禹家傳的不動産,那也算半個塗山部族的人,她下不去手,還是先從不周君那裡入手吧。
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狐狸就是狐狸,外表再怎麼娴靜端莊,肚子裡也是可以泛壞水的。
釋放了狐狸本性的女嬌目光緊緊地鎖定在周負身上,看得周負滿心不解,不禁收斂笑容,用一種冷靜而淡然的眼神向她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算了。
事實證明,狐狸趨利避害的本能也是一流。絕對不能被周負人畜無害的外表迷惑了,孤身鎮守山海界邊疆數千年的不周君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主。
帶着一丁點兒遺憾,女嬌打消了自己心中危險的想法。
“對了,還有一件要事,我覺得還是告訴你們比較好。”女嬌用食指抵着下巴,一臉認真。
秦琢本來已經打算要告辭了,雖然他很想和女嬌叙一叙舊,但是時間不等人,不說無支祁的危機迫在眉睫,連邵唐的丹藥也還在他手上呢。
不過女嬌都這麼說了,他也隻好耐着性子聽。
女嬌正色道:“我閉關的這些年,并不是在修煉,而是在研究天魔。”
研究天魔?
兩人的目光同時凝聚在了女嬌身上,秦琢想離開的念頭徹底消散,周負愣了又愣,神情茫然地開口了。
“天魔……是可以研究的嗎?”
天魔這種東西來去無蹤,雖然一般有着人的形體和智慧,但又掌握了超出他們理解範圍的、來源于無限主神的能力。
數千年的鬥争中,他們打敗甚至殺死過天魔,卻從沒有活捉過哪怕一隻,哪怕他們已經用了各種各樣高深強悍的陣法、靈寶以及法術把天魔牢牢困住,那些詭異的生物卻總能憑空消失在他們眼前。
不過比起天魔真的能逃脫這樣的天羅地網,秦琢更傾向于這些俘虜是被無限主神滅口了。
女嬌眯起狹長上挑的狐狸眼,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桌面,斟酌着詞句緩緩開口。
“我用法術魅惑了一隻天魔,讓那家夥心甘情願地留在青丘,可惜很快就被察覺了……但也并非一無所獲。”
“你發現了什麼?”秦琢忍不住搶白道,眼神中閃爍着好奇和警惕。
天魔能力詭谲莫測,女嬌怎麼能保證是她控制了天魔,而不是天魔影響了她的神志呢?
“嗯……怎麼說呢。”女嬌思忖了片刻才道,“這些天魔似乎不知道自己是天魔,也不認為無限主神是他們的主人。”
秦琢更是疑惑:“……什麼?”
女嬌道:“那個天魔稱自己的種族為‘第四天災’,和無限主神之間更像是一種強迫性的雇傭關系——無限主神會定期給他們發布任務,完成就能獲得獎賞,他們那些稀奇古怪的能力也大多來源于此。”
“那若是完不成呢?”秦琢脫口而出,下一刻就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廢話。
完不成?完不成當然是死路一條啊!
女嬌微微一笑,她的笑容中帶着一絲不知針對誰的諷刺,仿佛在嘲笑着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呵呵,完不成任務,就隻有死亡一個下場。而最關鍵的是,他們并不願意為此而死。”女嬌說到這裡,無意識地放輕了嗓音,“求生是所有生靈的本能,他們也想活着。”
天魔們不願意為此而死。
這句話在小小的竹樓中回蕩,帶來一陣難以言喻的沉默。
秦琢陷入了沉思,如果天魔并非出自本意地執行無限主神的命令,那麼這就意味着,他們可能存在軟肋,可能可以利用,甚至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