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說話嗎?
他可以走動嗎?
他可以把輿圖拿過來看一眼嗎?
周負并不确定,也不好意思詢問,他擔心這些問題會讓秦琢覺得難堪。
他渴望和秦琢的家人交流,渴望融入其中,卻被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束縛住,無法動彈,無法開口。
就在這時,周負感到一股溫暖的力量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他轉過頭,看到的是秦琢那一雙飽含關切的眼睛。
秦琢動作輕柔,先試探地碰了碰周負,然後才将掌心覆蓋上去。
可是周負的手冷得讓他心驚,作為一個氣血強盛的修士,那雙手竟恍若數九寒天裡的冰淩,讓秦琢忍不住想要将其納入懷中,為他最後保留一絲溫度。
秦琢頓時便歇了繼續商議的心思,沒有過多猶豫,就拉着周負便站起來,對秦家主道:“我身體不适,容我先行告退。”
“嗯……嗯?哦,那昆玉就回去休息吧。”秦瑞随意揮了揮手,放任他們離去。
三長老秦和擡眼一掃,就看出身體不适的人不是秦琢,而是秦琢帶回來的那位名叫周負的年輕人。
這是怎麼了?看上去也沒受傷啊……秦和滿心不解。
不過醫者仁心,何況周負遲早是他們家的客卿,他不會挑破秦琢的小心思,但也不會對此視而不見。
于是他給自家兒子使了個眼色,回春堂主秦環立刻心領神會,摸出随身帶着的瓷瓶,用靈力送到了秦琢面前。
“這裡有幾顆養身蘊氣的丹藥,用溫水送服即可。”秦環以他一貫的溫文爾雅微笑着說道。
随後懸鏡堂主秦比鴻也道:“這段時間,昆玉着實辛苦,先養足精神吧,放心,大家都在呢。”
“對啊對啊,昆玉閣主先去歇息,其他事情交給我們就好。”
“這位……周先生,特殊時期,要委屈你暫且與昆玉住一處了。”
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表達起自己的關切來,秦琢心頭一暖,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周負的手上。
發覺它的溫度在漸漸降低,秦琢不敢多做停留,迅速收好小瓷瓶,帶着周負走出了帥帳。
帥帳之外,夜風輕拂,星空璀璨,映襯出一片甯靜的夜色。
營地裡有懸鏡堂的弟子在巡邏,秦琢領着周負專挑僻靜的路走,清晰地感知到周負的身體一點點回溫了。
“這是我的錯,不該把你帶到人多的地方來的。”秦琢誠懇地自我反省。
周負急忙遙遙頭,他的力度并不大,但足以表達他的意思:“這不是阿琢的錯,是我……我還沒有習慣……”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秦琢知道,周負說的是他不習慣在人多的地方生活,還不習慣一下子面對這麼多人。
看到人群,和真正身處其中,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遇到秦宏聲和秦思源,也就兩三個人,在青丘時,最多也不過是五六個,而在秦家營地裡可是成百上千的秦家子弟,可謂是熱鬧非凡,光是一頂帥帳,就能擠下二三十人。
“慢慢來,我們有的是時間。”秦琢将手放在周負的肩上,他的目光裡充滿了理解和耐心,“不必急于一時,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感受。”
周負的眼睫顫抖了一下,微不可查地低低應了一聲。
“走這邊吧,這裡人少。”秦琢緊緊握着周負的手,一直沒有放開。
周負被秦琢牽着走,因而落後他半步,隻需稍微偏一點頭,就能看清那張俊美得不似凡人的側臉。
皎潔的月光撒落在秦琢的臉上,在昏暗的光模糊了五官的輪廓,甚至淹沒了他挺拔的身形,但那股由内而外散發的氣質卻依然令人忍不住心動。
他的步伐很輕盈,落地無聲,每一步卻都仿佛踏在了周負的心尖上。
周負抿了抿嘴唇,就這麼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看,不願移開視線。
秦琢憂心周負的狀态,時不時會看他一眼,幾番欲言又止。
他試圖分擔周負的困擾,但又不忍心太過追問,怕自己過度的關懷也會增添周負的負擔。
月色照耀着前路,照耀着營地裡搖曳的燈火,那些燈火在黑夜裡閃爍着溫暖的光芒,又映回了秦琢波光粼粼的雙眸。
“你在看什麼?”秦琢察覺到了周負的心不在焉。
周負實話實說:“在看阿琢。”
秦琢失笑:“這有什麼好看的……”
周負卻滿臉認真地說:“挺好看的。”
秦琢腳步一頓,默默别過了頭——臊得慌。
他的心跳有些急促,一下接着一下,仿佛在回應周負的這句話。
秦琢盡力讓自己的呼吸平穩下來,用輕松的語氣說道:“周負,你這樣容易讓人誤會啊。”
“誤會什麼?”周負困惑地問道,“我說錯了嗎?阿琢難道不好看嗎?”
“不是……哎,算了。”秦琢不知該怎麼開口,“以後不要對别人說這種話。”
周負乖巧地點點頭:“好,我隻誇阿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