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鼎的重要性不容小觑,塗山越對此事極為重視,堅持要親自前往無支祁的封印之地。
東方介則沒有打算親自掌握九州鼎,她唯一的條件是,希望人族能派出一位可靠的修士與塗山越同行,既能從旁協助,也要擔負起監督的職責。
聽罷,塗山越二話不說,點名要秦琢與她同去。
在東方介看來,秦琢其實不是最合适的人選,但既然塗山越已經做出了選擇,她也無話可說。
塗山越風風火火地趕到岸邊,她的目光緊緊鎖定在秦琢身上,說話時也不曾移開視線,仿佛隻要他一點頭,她就會拉着秦琢往河裡跳。
秦琢感受到了她那緊迫的目光,便順勢開口道:“事态緊急,一刻也耽誤不得,我們現在出發吧。”
東方介道:“兩位務必小心,保全己身為重。”
蘇颦完全不擔心,她對塗山越的實力深信不疑,也目睹過秦琢盛怒之下血洗燭陰宴的表現,于是隻輕松地說:“你們一定要早點回來呀,秦家今晚的夥食有烤羬羊和橫公魚湯呢!晚歸了可就趕不上了!”
秦琢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我都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蘇颦大大咧咧,毫無心機:“這不是天氣太冷了嘛,好多同袍凍得皮膚開裂,我看到秦家有人在分發藥膏,我就厚着臉皮上去要了一點來……”
頂着東方介略帶責備的目光,她的嗓音越來越低,不過仍然堅持說完。
“他不但大方地給了我一大罐藥膏,還說這膏是用羬羊油脂制成的,剩下的肉晚上烤着吃,邀請我一起過去吃點暖暖身子。”
蘇颦滿眼期待之色,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誇張地做出一個垂涎欲滴的表情。
秦琢想了想:“分發藥膏的是不是一個年過而立、身材魁梧、左眼角下生着一顆淚痣的男子?”
“是啊,你認識嗎?啊,不對,秦家的子弟你應該都認識。”蘇颦托着下巴說。
秦琢笑道:“如果我和你說的是同一個人的話,那他名叫殷貫,字子通,是玄鳥閣的弟子,子通這人就是這個樣子的,你也别見怪。”
“原來是你玄鳥閣一脈的啊,怪不得他那麼熱情呢,還問我和我的同袍有沒有其他什麼需要的東西……”
“哈哈哈,展眉性子直率,又給你們添麻煩了。”東方介幹脆地打斷了蘇颦的話,“兩位,早去早歸。”
塗山越也對秦琢道:“放心,昆玉閣下肯定能趕上晚膳。”
秦琢笑得勉強,不知道話題是怎麼突然拐到秦家的夥食上去的:“其實,咳,趕不上也沒什麼要緊的……”
周負在一旁,用手指輕扣住他的手腕,默默地往不周山圖騰中渡入着靈力。
他的頭發像是天生梳不整齊似的,又散落了下來,幾縷發絲垂到額前,因着微微低頭的姿勢擋住了那雙蒼茫的眼睛,也柔和了他的氣質。
在他的靈力輸入下,不周山圖騰亮起微光,色澤愈發深沉,仿佛透過肌膚血肉,直接烙印在了秦琢的骨頭上。
随着周負的動作,秦琢在冥冥之中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連接,不用看,不用聽,不用摸,也無需神識的感知,他就知道周負站在他身邊,仿佛他們的魂魄都被融合在一起。
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卻又無比真實地存在着。
剛察覺到這個圖騰時,秦琢驚慌過,擔憂過,害怕過,但現在看着這個屬于周負的印記,他隻覺得安心。
此行并沒有太大的危險,而有了不周山圖騰護身,就算無支祁當場驚醒,秦琢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阿琢不用着急,謹慎為先,我可以幫你取一份,或者把我的飯留給你。”周負熾熱的目光透過發絲,落在秦琢的臉上。
你怎麼也在操心晚飯的事啊?秦琢哭笑不得,伸手撥開周負遮擋視線的碎發,露出了他水潤而溫軟的眼睛。
“好,我和越大人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向三人揮手暫别後,秦琢便與塗山越一同踏入了淮河的波濤中,向着龜山之底進發。
淮河波瀾壯闊,水波激蕩,白浪飛濺,湧動着自然的偉力,仿佛在為他們送行。
天際有濃雲翻卷,或青或赤,東方介看了一會兒便準備離開,見周負還一動不動地站在河岸邊,便喚了他一聲。
“周羽士。”
周負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是在叫他,慢吞吞地偏過頭來,面無表情:“嗯?”
東方介狀似無意地詢問:“聽說周羽士是秦家的客卿?”
“阿琢說我是。”周負把頭轉回去,繼續凝視着湍急的水流。
聽了這話,東方介暗自思忖道,看來周負和蓬萊秦家的交情全數系在秦昆玉一人身上,她打聽過此人的消息,可惜最終也隻得知了他的姓名。
而作為塗山代族長的塗山越竟喚其為“不周君”,能擁有這種恢弘大氣的名号,周負的真實身份非同小可。
仙門中人倒是喜歡給自己取一些“真君”“靈君”之類的号,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煉神還虛境的大能,譬如秦老家主秦移,就被修仙界尊稱為“移天君”。
說實話,東方介其實也不知道這個稱号應該怎麼停頓,到底是“移、天君”,還是“移天、君”……
旸朝女帝求賢若渴,對于有真才實學的人,她總是展現出極大的寬容和重視,以期将人才收為己用。
但這位不周君好像很難打動,除了有關秦琢的事情,他似乎從未對外物展現出明顯的興趣。
思及此,東方介默默将心裡計劃表上的“收服”劃去,改成了“交好”。
她決定從秦琢的角度着手,強行把這個鋸嘴葫蘆給撬開。
“周羽士對晚輩關懷備至,真是令人欽羨與動容,昆玉有周羽士相護,未來的道途必定順暢安然。”
提到秦琢,周負果然起了交談的興緻。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意識到東方介誤會了他們的關系:“晚輩?阿琢比我年長,他怎麼會是我的晚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