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風流事,最後總免不了曲終人散。
秦琢擡手撐住了天穹,也撐住了從高空墜入西極的河流,他的雙手幾乎變作了半透明的玉色,散發出瑩潤的微光,引導着水流彙聚成河。
水流如同銀河般從天際奔騰而下,帶着雷霆萬鈞之勢,但在秦琢的力量下,它們變得馴服而甯靜,緩緩流淌,彙聚成一條清澈的河流。
河流很寬,至少比他先前見到的要寬許多。
它的寬廣仿佛象征着時間無情的流逝,無盡的歲月在河水中沉澱,翻滾的泡沫都帶上了曆史的痕迹。
對曾經的秦琢來說,這是噎鳴河。
但對于現在的他來說,這是噎鳴。
僅僅一字之差,包含的情感卻天差地别。
他立在河岸,目光追随着潺潺流動的河水,内心充滿了無盡的感慨。但秦琢同樣明白,無論他對過去的懷念有多麼深沉,時間的車輪總是不可逆轉地向前滾動,正如這條不知最終彙入何方的長河。
這麼想着,心底忽然生出了一種玄之又玄的預感。
他來到這個時代是一個意外,而眼下,噎鳴河開始流淌,失序的歲月回歸正軌,似乎預示着秦琢,修正這個意外的契機已經到來。
可是……
他摸了摸藏在懷裡的不周山靈石,若是現在就離開,昆玉能妥善照料周負嗎?
雖然心有遲疑,但他沒有猶豫太久,這塊未開化的靈石需要他,後世的山海界就不需要他的守護了嗎?
和靈石的别離并不難捱,因為秦琢清楚地知道,未來的周負也在等他。
這個想法如同清泉般湧入秦琢的心田,讓原本躁動不安的情緒得以平息。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轉身,面對他在這個時代所結識的衆人。
帝俊深邃的雙目中光華璀璨,祂似乎早已看穿了秦琢的念頭,一切的一切在祂的目光下都無所遁形。
“你也做好決定了?”在秦琢尚未開口之際,祂便淡淡地發問。
秦琢微微一愣,随即點了點頭。在他們對視的瞬間,似乎有一種無形的默契在他們之間悄然流轉。
燭龍則無暇顧及這些,祂還有滿腹的疑惑,急于從秦琢口中得到答案。紅發的神靈将身體一蜷化作人形,撲到秦琢的面前,雙手緊緊攥住了他的雙肩。
“你不是琢!不,不對……你也是琢!”
“但、但是你……”
“你是昆玉,是不是?你是昆玉!”
秦琢看着燭龍,眼中閃過了一絲理解,祂知道燭龍心中的疑問,也知道祂需要答案。
秦琢輕輕地歎了口氣,點了點頭:“是的,我是昆玉。”
燭龍的身體瞬間僵硬了,祂松開秦琢的肩膀,後退了幾步,仿佛被突如其來的真相所震驚。
祂的眼神中充滿了震驚和不可思議,似乎一時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其他人的反應倒是很平淡,應該多多少少早已猜到了一些。
西王母甚至捂住了臉,好像被遲鈍的鐘山之神蠢到了。
秦琢看着燭龍,眼中充滿了歉意。
“昆玉?你是昆玉?”燭龍有些失神地重複了一遍,聲音艱澀,還帶着一絲迷茫,“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祂忽然想起了什麼,又連忙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急切地追問道:“是不是有人在你身上做了手腳?你告訴我,我幫你找場子去!”
秦琢微怔,未曾料到燭龍的思維竟然會如此獨特,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逗得哭笑不得。
但燭龍的第一反應不是被欺騙,而是想着要幫他出頭,這樣的關切也讓他心生暖意,連離别的苦澀也被沖淡了些許。
“我的确是昆玉,但不是你認識的那個昆玉。”
“我來自四千多年之後。”
無奈之下,秦琢隻得簡潔地低聲向燭龍講述起自己的來曆。他描述了自己如何莫名跌入噎鳴河,穿越了時空的界限,來到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時代,以及他即将踏上的歸途。
燭龍默默地聽着,眼中交織着驚愕與困惑。祂難以接受這個匪夷所思的故事,但看着好友那嚴肅而認真的面容,祂意識到這并不是一個不合時宜的玩笑。
“所以,你早就知道噎鳴會死?”
秦琢默然颔首。
“那我呢?”燭龍不依不饒,“我們還會再見嗎?”
這個問題讓秦琢眼眶一熱,不知該如何回答。
長久的沉默讓燭龍看出了端倪,燭龍擦了擦臉上的灰塵,輕聲說:“算了,你不用告訴我了,給我留點念想吧。”
秦琢卻突然開口:“我們會再見的。”
他的語氣很是堅定,像是在傳授一條普世真理:“我們一定會再次見面的——在‘我’的未來。”
九幽的燭九陰雖陷入了痛苦的長眠,但隻要祂還活着,秦琢相信自己總有一天能找到解救他的方法。
“一定要走嗎?”代替堯帝前來的姚重華怅然若失。
秦琢笑道:“必須要走啊,不然你們的昆玉可就醒不過來啦。”
“說的也是啊。”姚重華也笑了起來,“不過我的運氣還真不錯,竟然有幸得見承寰使成人的模樣。”
“是呀,昆玉怎麼就長不大呢……”燭龍發愁地拖着腮幫子,“是不是你們人族不會養?”
姚重華急了:“就算是鐘山之神也不能胡說啊!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們對昆玉不好!我還想問是不是你們這些神靈畏懼山海玉書的偉力,在昆玉身上施展了什麼禁忌呢!”
就連清冷出塵的西王母也加入了養娃心得交流大會,若有所思道:“昆侖可沒動手腳,畢竟我昆侖一脈也算昆玉的半個本家,至于禁忌一說更是無稽之談,世上有什麼禁忌能瞞得過這麼多看護昆玉的存在?”
帝俊也忍不住湊了過來:“諸位同道說的不錯,光陰千載倏忽而逝,昆玉為何仍維持着幼童之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