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俊遵守了承諾,将祂這些年收集的玉書全部還給了秦琢。
祂将玉書一片一片編起來,卷成一個書簡,鄭重地遞到了秦琢手上。
“昆玉。”
帝俊的目光在秦琢臉上停留了片刻,眼中帶着信任與一絲超然的輕松。
“山海界就拜托你了。”
秦琢握緊了手中玉簡,心神激蕩,袖内有長風鼓動,似要吹徹萬裡河山。
他認真地望着帝俊的雙眼,問:“陸吾告訴過我,有人認為我應該和諸位一起沖鋒陷陣,有人則認為不到最後的生死關頭,我都不應該出手。敢問帝俊大神,您又是怎麼想的?”
“我?”帝俊啞然失笑,輕輕搖了搖頭,“昆玉,你才是承寰使,至于我這位大荒天帝是怎麼想的……說實話,這根本不重要。”
“不過,作為你誕生時的見證者之一,我對你還有一個請求。”
望着帝俊嚴肅的表情,秦琢的心像是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暴雨淋濕,沉重而悶痛。
“……您說。”
帝俊拍了拍他的肩,深深地凝視着他的面容,仿佛想将他的魂魄一并看透。
“我懇請你,一定要赢!”
“——不惜任何代價!”
铿锵有力的話語直擊秦琢的心弦,他的眼中閃着堅定的光芒,緊握雙拳,仿佛已經感受到了肩上承擔的責任之重。
秦琢忍不住回頭,發現周負也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視線在半空中相撞,周負眨了眨眼,沖他露出一個溫吞吞的笑來。
那個笑容在秦琢的眼中如同陽光穿透雲層,溫暖而明亮,卻又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
他的眼睛被這個笑容燙了一下,猛地将頭扭回來,再次看向帝俊。
不周,意為不全,不圓滿。
“周負……他,他也是代價之一嗎?”秦琢努力壓制着嗓音的顫抖,艱難地問。
帝俊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他先是點了點頭,随後又輕輕搖了搖頭:“很可能是,但也有可能不是,這一切取決于你的選擇。”
“我的……選擇?”
“嗯,沒錯,有戰争就會有犧牲,區别隻不過是犧牲不周君還是别的人罷了。”帝俊眉宇間籠罩着一層陰翳,神色恹恹,“就連我自己,也難保不會成為守護山海界而付出的代價。”
秦琢認真地思索片刻:“我想讓周負活着,但我并不想因此傷害無辜的人。”
“是嗎?”帝俊的喉嚨中逸散出一聲輕笑,“隻怕事到臨頭,還由不得你呢。”
“您預見了什麼?”秦琢心底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
帝俊執掌銀漢群星,同樣精通觀星蔔算之術,說不定這位天帝已經看到了未來的艱難和殘酷。
帝俊隻是搖頭,并不作答,任憑秦琢如何旁敲側擊,祂都絕不開口。
天光大亮了,秦琢等人也是時候告辭離去,他得趕去找東方介,和塗山越一起參加青丘的塗山之會。
臨走前,他将結盟之事與帝俊一說,帝俊聽聞之後,未加思索便欣然應允。
然而,帝俊随即又補充道,羲和此刻不在大荒,因此祂必須坐鎮大荒,無法親自出席,不過祂也承諾了會傳訊那位太陽女神,讓羲和代表大荒參會。
李世民和後羿決定同行,他們一人占據了秦天策的身軀,一人創生了秦天策的魂魄,總該回秦家向衆人解釋清楚,給憂慮的秦家子弟一個交代。
秦琢歎道:“比鴻師兄若是看得開,就當自己有了兩個兒子,若是看不開……”
若是秦比鴻看不開,他就失去了自己唯一的親子。
秦琢帶着周負,李世民背着射日弓,一行人回到了秦家營地,迎上了滿臉擔憂的人們。
李世民和後羿一起向秦比鴻解釋了真相,隻見秦比鴻面上的悲痛與憂慮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木然。
“你不是天策。”他看着李世民,随後視線落在後羿半透明的魂體上。
“……你也不是。”
聲音嘶啞,還帶着一抹淡淡的疲憊。
一人一魂頓時啞口無言。
然而這并不是李世民的錯,更不是後羿的錯,要怪也隻能怪無限主神,但為了避免引起百姓恐慌,在塗山之會前,無限主神與另一個世界的存在是嚴格保密的。
但最先平靜下來的居然是秦比鴻,他拍了拍李世民的肩,看着後羿說道。
“你們……去休息吧。”
“無論你們是要離開秦家,或者選擇留下,現在都應該先去休息。”
李世民和後羿都覺得心裡酸軟,向彼此投去了詫異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