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琢!”
秦琢的身影頃刻消失在昏黃的暮色中,連周負都沒能叫住他。
周負正要去追,羲和卻攔住了他。
“随他去吧,讓他一個人靜一靜。”
周負迷茫地望着祂,眼中滿是困惑:“可是……”
羲和向來慈祥的面容流露出幾分冷硬:“作為承寰使,他必須習慣生離死别,那位移天君付出了那麼多,不是讓他把時間浪費在自責和軟弱上的!”
周負忍不住大聲反駁道:“阿琢才不是軟弱的人!他隻是需要平複一下情緒!”
格翁裡的臉上也滿是驚慌失措,她不安地揪住了身上的被褥,眼中再次閃爍起惶恐之色。
“秦公子他怎麼了?是我說錯什麼話了嗎?”格翁裡求助般望向周負,怯生生地開口。
羲和的眸光如同被烏雲籠罩的夜空,深邃而沉寂,祂問:“你知道移天君此舉意味着什麼嗎?”
“什、什麼……”
羲和屈指抵住了下巴,一邊理解着移天君驚世駭俗的破局之法,一邊向格翁裡和周負解釋道。
“移天君所鑄的那把可以殺死無限主神的劍,本不該存在,或者說本來不可能存在,但是移天君用他自己的【存在】,去換取了那件兵器的【存在】。”
“按照移天君的說法,原料是萬界永在的山海玉書,無限主神死亡的【事實】,山海界毀滅的【未來】,以及他的【存在】。”
“山海玉書是最好理解的,承載寰宇、穩定自我、化身萬千是其具有的三個最主要的權能,也是構成兵器的基底。”
“因其承載寰宇,所以也能承載其近乎隻是個概念的力量;因其化身萬千、穩定自我,所以能夠呈現出長劍的外形,而不會輕易崩塌潰散。”
“無限主神死亡的【事實】與山海界毀滅的【未來】……我想這兩者應該是協同生效的。”
“移天君在鑄劍過程中也借用了噎鳴河的能力,我推測,在兵器刺中無限主神之時,無限主神會瞬間被拉入那個已經被扼殺的【未來】。”
“而在那個【未來】中,無限主神的死亡已成為既定【事實】,那麼祂自然無法存活于世了!”
羲和熱烈的話語如同激流般湧出,聲音中充滿了對秦移贊歎與欽佩。
縱使以大荒主母的雍容氣質,祂也無法抑制内心的激動,開始在屋内一圈又一圈地踱起步子來。
“奇迹,這才稱得上真正的奇迹!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羲和的嗓音帶着一絲難以掩飾的顫動,眼中閃爍着激動的淚光,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移天君,秦移……當真無愧‘移天’之名!”
“一萬多年了,一萬多年了啊!我們終于看到了殺死無限主神的希望!”
“移天君颠覆了整個戰局!兩界的命運都将因他而改變!”
格翁裡有點難過,哽咽道:“可是移天君已經……”
羲和停下腳步,沉默片刻後,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移天君用自己的存在,作為鑄劍的原料,這是何等的勇氣與犧牲,可惜,對于山海界而言,移天君秦移從未‘存在’過。”
祂将手放在格翁裡的肩頭,語氣萬分沉重。
格翁裡的睫毛在劇烈顫抖着,宛如風雨中凋零的花瓣,顯得沉重而脆弱。
她隻是個修為低微的普通女孩,不能完全理解羲和大神的意思,但能隐隐約約地意識到,移天君犧牲的不僅僅是他的命。
移天君付出的是他的一切——真正意義上的一切。
周負及時補充說道:“移天君的存在已經被他所鑄造的兵器取代了,因此……所有能證明他存在過的痕迹,都已然被世界最基本的規則抹殺了——阿琢和我除外。”
“阿琢本身的位格無限接近于世界,而我擁有部分秩序的權柄,這種簡單粗暴的抹殺對我們無效。”
“加上你——格翁裡,你原本就是來自‘那個’未來的人。”
“現在,唯有我們三個是移天君曾經存在的見證了。”
格翁裡嘴唇緊抿,眼角微微下垂,再擡眼時,眸光中隻有堅毅與決絕。
她的身體微微前傾,雙手緊握,指甲幾乎嵌入了掌心。
“其實隻有兩個。”
“為了順利通過噎鳴河,我将那把劍封印在了我的血肉之中——西疆最擅長這些旁門左道。”
“想取出它,必須殺了我。”
………………
秦琢猛地沖出莊園,腳步在門口的青石上留下一串急促的回響,離開莊園後,他的腳步越來越慢,最終緩緩停滞下來。
格翁裡話裡話外透露出的噩耗,讓他的思緒如同被風卷起的塵埃一般,四處飄散,找不到歸處。
“哎?那人好像是……昆玉公子?喂,昆玉公子!”
一聲熱情的問候從不遠處傳來,聲音還有些耳熟,秦琢下意識地循聲望去,就見清冷出塵的坤道帶着一個圓臉小道士和一個青年道士,向自己走來。
那落後一步的圓臉小道士還在興奮地沖他揮手,剛剛也是他出的聲。
秦琢眨了眨眼,勉強扯起了嘴角,露出禮貌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