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我們還有這樣坐在一起的機會。”

靠近的瞬間，令人着迷的白蘭氣息翻湧而至，宋昕情不自禁動了動指尖，仿佛下意識想伸出手去捉住什麼。

幾乎是刻意屏息了數秒，他才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若無其事收回動作，坐到楚煜對面，隻看了Omega一眼，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是研發過程遇到的技術問題嗎？”

——他太了解楚煜了。Omega的視線很少在一個人身上長久停留，除非，那個人有他想要的答案。

“唔……其實是我的一個想法，想在你這裡求證。”楚煜專注地看向宋昕，卻沒發現對方眼底浮現出一抹“果然如此”的了然。

周末的餐廳座無虛席，緩緩流淌的鋼琴樂中，大家都在輕聲細語地交談，整個大堂看起來非常熱鬧，卻一點也不嘈雜。

服務員送上熱毛巾，楚煜擦了擦手，一邊清理自己的思緒，擡頭問宋昕，“師兄，我記得你發過一篇關于腺體屏障細胞功能特異性表達的文章。”

“對，”宋昕驚訝挑眉，也将用過的毛巾遞給服務員，轉回來溫文爾雅的臉龐上已經染上笑意，“讀過這篇？”

“其實你發的文章，每一篇我都讀過。”楚煜雙肘放松倚在卓沿道。

因為宋昕的博士攻讀方向正是他以前給自己規劃的深造路徑，所以自然而然會關注到師兄的研究進展。

宋昕感覺喉嚨莫名幹渴，端起茶杯抿一口，語氣微妙了起來，“你能找到我的文章，肯定也能看到我的聯系方式。”

怎麼不來找我？

楚煜微微一愣。他和師兄已經幾年沒有好好說過話，自己剛拒絕了對方的邀約，轉頭又因為有事相求而改口，目的性太強，難免會讓人不舒服。

“我怕打擾你，”楚煜垂下眼睫，柔和目光掃過桌面的骨瓷圓盤，“在那邊做科研應該會很忙吧。”

他沒說的是，研究生退學後，他作為實習生在幾個公司待過，當時甚至想用公司設備複刻宋昕論文裡公開的研究路徑，但資源和指導跟不上，低配版成果也沒弄出來。

由于他還要做一些打雜的任務，每天的時間都很緊。不是沒想過聯系宋昕求助，可一旦開了這個口子，他就一定會不斷麻煩師兄。所以楚煜什麼都沒說。

“嗯，的确很忙，但不至于擠占個人生活空間，更何況，如果是你找我，再怎麼樣我都能擠出時間的。”宋昕真心實意道。

楚煜更加不好意思了，擔心今天約宋昕已經影響了對方的行程，宋昕看出他的顧慮，移開茶杯微微一笑，“今天本來就是想見你一面，聊什麼倒是其次。最近對腺體屏障細胞有興趣嗎？”

“也不能說是興趣，隻是想到你提過的‘鎖芯理論’，我想知道它更具體作用原理。”楚煜正色道。

鎖芯理論，最初是宋昕在論文中描述屏障細胞在不同化合物刺激下作出不同反應的籠統比喻，後來得到不少研究者的認可和補充，在相關研究中多次引用，現在已經成了學界主流觀點之一。

有的化合物對于特定的細胞而言，作用就像細胞膜上的鎖芯，一旦出現，就會阻抗其他物質和細胞發生反應，楚煜在封明澤說起功能缺陷的時候一下就想到了這點，但公開資料中并沒有對“鎖芯”的成分進行界定，細節隻能親自來問宋昕。

最後一道菜上桌的時候，楚煜正好說完自己的疑惑，宋昕眉頭擰了擰，道，“之所以沒有明确的界定方式，是因為這個理論還不夠完善，在每個具體的反應鍊路中，都會涉及非常複雜的參數，所以我不能直接告訴你，某個化合物算不算‘鎖芯’，不過要是你需要，我們可以做個實驗看看。”

“做實驗的話，是不是對儀器的要求比較高？”楚煜蹙眉想了想，啟源目前的配置還是達不到宋昕在論文中提到的标準，恐怕沒辦法往下測了。

宋昕看出他的難處，直接道，“我現在正在和一個研究所合作，可以調用他們的設備資源。不過我可能沒時間幫你做那些實驗，隻能把步驟流程告訴你。”

“謝謝師兄，實驗我自己來就好。”楚煜驚喜地道，“不過算上等待時間，出結果好像要兩三天，我可以長時間待在研究所嗎？”

“沒有登記當然不行，所裡對人員管理還是很嚴的，”見楚煜微微蹙眉，宋昕道，“我在研究所有一個助理研究員的名額，由我全權決定，可以理解為研究所的編外人員，你願意的話，我就把這個名額給你，不用真的做事，等你弄完我再重新找助理。”

“太麻煩你了，師兄。”楚煜糾結半晌，還是點了頭。

他已經不知道怎麼感謝宋昕了，“以後要是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

“不麻煩。”宋昕卻輕聲打斷他，笑了笑道，“而且我這麼做主要不是為了幫你。”

見楚煜疑惑眨了眨眼，宋昕繼續道，“是為了彌補我自己的遺憾。”

“遺憾？”楚煜一時不知道宋昕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