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給腺體功能障礙者使用的輔助醫療器械,面罩内化學制劑能幫助搜集空氣中的信息素,按摩貼同時刺激腺體,将感官敏銳度提升到原來的十倍左右。
簡言之,就是能給患者模拟出腺體正常時和其他人的交互體驗,價格還算适中,但面罩是一次性的,持續時間很短,關鍵是實在不好看,而且隻要戴上這玩意兒,路過的狗都知道這人好欺負,一般适用範圍僅限于家庭内,沒人會想不開在公開場合使用。
封明澤管不了這麼多,他的感知雖然強,可當楚煜的味道被空氣無限稀釋,就算對方還在源源不斷地釋放信息素,他的戶外搜尋範圍也隻有方圓三公裡。
戴上這個破面罩,如果楚煜在戶外停留,他就有把握确定方位。
他原路驅車返回,來到研究所樓下,指尖頂了頂面罩,讓它貼和鼻尖貼合更緊密,随後走下車,站在原地極力催動腺體尋找Omega的痕迹。
這段路上人流量不多,但仍有稀稀拉拉的行人路過,看不清面罩下封明澤英俊的臉和實際上非常考究的着裝,但能認出他臉上滑稽的裝備,一時間紛紛側目,還有人停下拍照。
笑聲和議論的言語一點都沒有傳入封明澤的耳中,他整個人完全是緊繃的狀态,如果那股氣流有形狀,那麼在他靜止不動的半個小時内,信息素觸角已經從通風的縫隙裡進入,細緻地掃遍了每一層樓的每一個角落。
做完這些他的頭皮都有些發麻,神經末梢殘留着一跳一跳的灼痛感,外界的聲音在他停止搜尋後重新湧來,他聽到自己成為被人調侃的對象,還有人大聲議論,把他當成精神失常的瘋子。
從小到大他都沒這麼憋屈過。
但這一切都沒有一無所獲讓他更挫敗。
白蘭的痕迹已經被徹底抹去,楚煜一定很久沒來過這裡了。
封明澤眼神晦暗,摘下在寒風中被吹得冰冷刺骨的面罩,鼻尖也被凍得發紅,腺體卻異常燥熱,每個細胞都在極度消耗中疲憊不堪。
然而某種動力卻鞭策着他趕往下一個目标地。
封明澤一聲不吭回到車裡,廢棄面罩扔到一旁,瞪直的眼睛無神望着前路,卡宴在持續上揚的引擎聲裡轟然爆發,宛如射向遠方的利箭。
又來到楚煜的公寓樓下。
這裡和研究所不同,下樓活動的,逛街回來的,剛剛加完班的,幾股人潮在樓下空地交彙,完全沒有隐蔽的空間。
封明澤什麼都沒想,拆開新的面罩戴好,徑直下車走到樓下,奇特的裝扮讓他頓時成了人群圍觀的目标。他隻是漠然看了一眼遠遠站定的人,就開始全神貫注指揮信息素,試圖在缥缈的空氣中勾連起哪怕一個它們熟悉的信息素分子。
人群的壓力不僅源于看熱鬧時的讨論,他們身上散發的信息素也在無孔不入地阻礙着封明澤。好不容易捕捉到一個花香型Omega信息素,仔細辨認卻發現那是相似的鈴蘭。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放過任何一個味道,其中有幾個讓他反感的信息素混入其中,幾乎讓他的胃抽搐起來。
封明澤一邊按壓着胃部,一邊忍着惡心感向上搜索。
也是從窗縫中探入,信息素觸角不斷因為被稀釋而消散,立刻就有新的補上來,全都是封明澤作為腺體等級鍊頂端精英拼上性命的儲備。
人多味雜,加上已經力竭了一次,這次的搜尋很慢很慢,直到圍觀的人失去耐心散開,各回各家,廣場上留下的也不再好奇他在幹什麼,封明澤才捏了捏僵硬的脖子,解開後腦面罩的卡扣。
楚煜也沒有回這個家。他麻木地想。
那他會不會已經回他那裡了?封明澤死寂的瞳孔忽然一亮,随後迅速又黯淡下來。
如果回去,他一定會聯系我。封明澤忐忑拿出手機,滑動按動都沒有反應,這才發現早就沒電了。
他上車充電,手機插上插口,坐回軟墊上的瞬間,虛空中無限拉緊的弦突然斷了,他無比洩氣地垂下腦袋,坐了一會兒,重新檢查未接來電,确認沒有,便翻轉屏幕,慢吞吞地開車回去。
剩下三袋面罩他随身攜帶,進家門的時候被一個念頭擊中,頓時動作娴熟地又給自己戴了一口,随後三步并作兩步回到卧室,拉開衣櫃,其中一格充盈着白蘭的氣味,都是他買給Omega的衣服。
楚煜一件都沒帶走。
楚煜說還給他。
仿佛一瞬間變得呼吸困難,面罩内的封明澤大口喘着氣,然後發瘋似的把衣服一件件從衣架上取下來,全部胡亂扔到床上。
卧室門關上了,空間裡頓時飄蕩起明顯是從衣料中抖落出的信息素。
封明澤毫無顧忌地倒在床上,雙手無意識地将四周的衣服劃向自己,蓋在自己身上,還用貼着藥的腺體去蹭壓在後頸下的衣服,就像一隻沒有安全感的幼鳥。
已經熬了兩天一夜,此刻躺在床上卻還是毫無睡意。
清幽的白蘭的氣息和暖燈一起圍繞着他,腺體在匹配的信息素氛圍中已經習慣性松懈,可封明澤的腦子完全靜不下來,死死睜眼看着天花闆。
持續放大的感官讓他能察覺到每一個信息素分子的移動軌迹,空氣中白蘭香氣濃度正随着窗外微風逐漸降低。
突然他從床上跳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窗戶和窗棂最後一點空間卡上,微弱的新鮮空氣因此徹底停止流動。
曾經以為取之不盡的信息素,此時此刻成為溺水者救命的最後一根稻草。
封明澤把所有衣服都撈了過來,抱在懷裡,把頭埋進這堆柔軟的織物,從面罩外皮膚的觸感都能判斷出,自己正在蹭的是哪件衣服。
試衣間,Omega白皙清瘦的肩頭,臉頰上誘人可愛的紅暈,害羞卻還是堅定看向他的眼睛……一個個放大的畫面,就像仙人掌新長的幼刺一樣紮過來。
尖刺紮在心頭,那感覺卻不是疼痛,更像破開了一道無形的壁壘後,某種情緒傾瀉而下,讓心底的藤蔓開始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