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就開了門。那兩人走進屋來,偶爾風過是風吹仙袂飄飖舉。入座時四人僵得像一前一後且退且近的碎步舞,坐下後被火光映亮的臉頰是一枝粉色玉蘭花。
玉蘭花被擦亮的火焰燒盡,蜷曲着摔在丘玄生手裡。丘玄生如夢方醒,從花擔上的簍子裡取出一枝再次點燃,在火光裡怔怔道:“蒼秾小姐,我好像看到仙女了。”
蒼秾小聲說:“那個是錢易黛,不是仙女。”
“哦。”丘玄生若有所思地點頭,又取出一枝花點亮,望着那點跳動着的忽明忽亮的火焰發着愣說,“蒼秾小姐,我好像看見隊長了。她叫我把所有花都點亮。”
“别管這些花了,”蒼秾把她手裡的花打掉,又把簍子挪到自己這邊來,起身到門邊的大水缸裡舀起一瓢水,架在火上過兩遍遞給丘玄生道,“喝點水吧,水是沒毒的。”
丘玄生糊裡糊塗地接過鐵水瓢,粘唇時被鐵瓢燙了一下。錢易黛瑟縮着烤火,絮絮叨叨道:“真是太巧了,每回遊曆都能遇見你們。潼泷城偏僻,很少有人會來這裡。”
她在溫暖裡放松下來,乍然擡頭問:“莫非你們就是那個故意跟蹤我的人,看見我絕世的容貌意圖不軌?”
蒼秾一撇嘴,實話實說道:“我們隻是路過。既然這地方少有人來,你和這位……”蒼秾的視線挪到錢易黛身邊坐着的蒙面女人身上,随口問,“跟你一起的這位是誰?”
錢易黛當即驕傲起來,站起身隆重介紹道:“哼,早知道你會這麼問。還說不是另有所圖,這就是赫赫有名的第一美人,我的親姐姐,傳說中精英中的精英。”
蒼秾面無表情地接上她的話:“神經中的神經。”
錢易黛瞪她:“你為什麼罵我姐?”
“罵的是你。”蒼秾嫌她說話聲音太大把小瑪找來,提醒道,“這地方是我們先來的,你們還是安分守己一點。”
錢易黛哼一聲,本不想跟這兩人多做牽扯,丘玄生卻撕下一截衣服,撿起一塊邊緣鋒利的木炭塊遞到錢容黛面前,拘謹地問:“你好,可以給我簽個名嗎?”
“玄生!”蒼秾立時叫起來,拉住丘玄生道,“現在不是要簽名的時候,若是小麻回來我們該怎麼辦?”
“可是,要到錢容黛小姐的簽名可以拿回去拍賣,”丘玄生抓着衣服殘片不想放手,她湊近蒼秾耳邊悄聲說,“這樣樂始就不會因為我們掙不到錢嘲諷我們。”
蒼秾頓悟,跟着問:“能給我也簽一個嗎?”
作為姐姐的錢容黛不講架子,接過炭塊和碎布一筆一劃地簽名。比起錢易黛她實在過于安靜,蒼秾覺得奇怪,偷偷跟丘玄生低聲交流:“為什麼她不說話?”
饒是她說得無比小聲,也還是被時刻警覺的錢易黛聽見。她揚聲說:“我姐姐不愛說話,美女的事你少管。”她打量蒼秾和丘玄生兩眼,“喂,你們來潼泷做什麼?”
她總是這樣目中無人,蒼秾和丘玄生都不喜歡。沒人接話,她又湊過來說:“别不理我啊,我問你們話呢。”
“我們本不想來潼泷,随便走兩步就到了。”蒼秾擠到丘玄生身邊躲她,眼睛在屋裡轉過一圈才說,“這屋子不是我們的,待會兒要是有人來敲門,誰都不要打開。”
錢易黛歪頭問:“為什麼?”
“簡而言之,”蒼秾比劃幾下,“鬧鬼。”
“啊?”錢易黛被她這話吓得渾身一抖,閃回她姐姐身後道,“胡說八道,世上哪來的鬼?”
錢容黛被她撞得歪了手,丘玄生忿忿道:“都簽歪了。蒼秾小姐是說笑的,不過是我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死了,今天又遇見個和她同樣名字的人把我們帶來這裡。”
“那不就是鬧鬼嗎?”緊閉的木門陡然響起來,錢易黛盡己所能往姐姐身後縮,鼓起勇氣問,“誰啊?”
正要叫她别答的蒼秾暗自懊悔,門外那人答道:“我是小瑪。怎麼把門鎖上了?我拾了足夠的柴,快開門呀。”
錢易黛咽下口水,思慮一二還是決定上前看個清楚。蒼秾攥住她的手道:“别去,搞不好外面那個是鬼。”
拉住她的時候蒼秾發現她的手抖個不停。門外傳來鑰匙碰撞的聲音,門外滲進更多冷風來,蒼秾臉色驟變——這就是小瑪的地盤,小瑪自然有無數進門的辦法。
木門吱呀一聲被風吹開,迎面而來的寒風裡帶着一絲難聞的腥氣。屋裡四人鴉雀無聲,小瑪手裡抱着幹柴若無其事道:“又來了兩位客人。怎麼不開門?”
錢易黛一個站不穩險些把蒼秾也帶倒,丘玄生措辭一番,指着她的腦袋說:“你的耳朵掉在你肩膀上了。”
不知是不是外頭天寒地凍,小瑪臉上鐵青一片,沒有一絲生氣。聽見丘玄生的話小瑪毫不驚慌,還有一根經脈連接着耳朵,那殘骸就在她臉頰便搖搖欲墜。
她擡起沾着雪的手摸索耳朵的位置:“又掉了?唉,我就說這耳朵不好使,半隻耳朵也聽得見的。”
小瑪抓住耳朵使勁一拽,生生将那東西從腦袋上拔下來。錢容黛身形一閃,躍至蒼秾身前擋住小瑪的身影,她陡然扯下臉上面罩,蒼秾隐約看見她銀月般的臉頰。
恍惚中看見錢易黛跳起來把小瑪遮住,扛着她一溜煙跑出去。蒼秾望着門外鋪開的荒涼原野,抽去意識般呆立着目送錢易黛擡着小瑪跑遠又兩手空空地回來。
她反手關上門長出一口氣,錢容黛低頭重新戴上面罩。錢易黛跳腳道:“吓死了,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