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會錯,班瑟就在身後。霸天回身全力一砍,班瑟側身躲開,直接抓住霸天刺出的手臂。霸天無法抽手,另一手反複往前戳刺,班瑟扯着她連連後退,眼前越來越亮,兩人退出岩洞,班瑟踩在洞口邊緣,幾顆石子在動作間掉下去。
班瑟像是沒計算好步數,險些跟着那幾顆石頭一起跌下絕壁。霸天使勁一拉把她拽回來,兩人站在絕壁上繼續僵持,霸天用餘光觀察着地面,高聲說:“你和傲天都以為可以和外人和平相處,覺得森林内外是一樣的世界。可若是外人得知你曾殺害了不少入侵者,她們也會将你視做仇敵。”
“不是你說的這樣,班瑟長大後才離開叢林,在這之前她做的事都是聽信了……”蒼秾心虛地看一眼還在現場的師娘,戰戰兢兢地續上全句,“聽信了師娘的話。”
“何必分得如此清楚,殺人不就是殺人嗎?”霸天毫無耐心地截住蒼秾的話,更叫蒼秾無法反駁,“不管打着怎樣的旗号,我們與外人的關系不可更改,永遠隻能是敵人。”
“外面的世界不是那麼簡單的,被師娘帶着殺人根本算不了什麼。”岑既白扯着嗓子喊,“外頭有個叫岑烏菱的無惡不作,每年至少要殺八十個人才能安心過年呢。”
丘玄生也跟着喊:“就是啊,冷靜點,不要跳!”
她的話回蕩在山谷裡,四周寂然無聲。過了好長一段時間,蒼秾才提醒道:“玄生,她們不是在跳崖啊。”
洞口兩道身影又是一陣閃動,丘玄生搓搓眼睛才看清是霸天出手要砍班瑟。鐵爪在貼得極近的距離裡擦過臉頰,霸天道:“想讓我把錯全部推在師娘身上?我不是那種人。”
“我知道,你喜歡一條道走到黑。”鋼鞭一歪擋住霸天刺來的尖爪,班瑟撤開幾步,說,“我也是。我從不覺得是師娘教會了我仇視外人,是我捆住外人的手腳,是我把外人推進河裡,濺在我手上的的确是外人的血。”
“既然知道與外人不可能交好,為什麼還要離開化龍谷?”霸天跟她隔着一段距離,甩掉鐵爪上的血珠,“假使我們不想那麼多,不管外人是好是壞,不想了解外面的世界,隻想着怎麼把進入叢林的外人殺掉就能免卻煩惱。”
班瑟旋幾下手中武器,說:“飛過森林的鳥,從河水源頭遊過來的魚,連它們都能得到自由。可我們幾十年都隻能拘在同一片叢林裡,你就沒有一刻想走出去看看嗎?”
霸天厲聲說:“那又如何,你出到外界難道不會感到愧疚?你涉入了外人的叢林,她們是如何待你的?有把你打暈捆住丢進水裡嗎?有用石頭把你的腦袋砸開花嗎?”
班瑟擺好架勢,手腕般粗細的鋼鞭拿在手裡平穩得像拿着一個果子:“我遇見的外人有的在沙漠裡為了一袋水跟我大打出手,有的用自身已知的情報逼我把她從關押她的主人家帶走,世上沒有人不帶半分罪孽,如果你覺得自己不能完全無罪就徹底放任自流,我就隻能把你打醒。”
“好,看來從今天起我不止隻要殺外人,也要殺化龍谷之内的人了。”霸天沒有半分退讓,除去遮蔽的眼睛盯緊班瑟,說,“我還是想知道,到最後你會不會恨我。”
“無所謂,反正我也要殺你。”班瑟對她一笑,“我們的手上都沾着外人的血,我和你一樣,都是罪孽深重的人。”
霸天凝力揮砍,班瑟身形往後一縮,又躲進黑暗的岩洞裡。這回沒有幹擾聽覺的聲音,是直來直去的進攻。因環境受限班瑟不再揮掃,鈍節刺過來宛如砸在身上的拳頭,速度太快難以辨清便幹脆省去閃躲,挨一刀總比挨一拳更痛。
過了數十拳和數十刀,又在進退拉扯中将近洞口。從洞口吹進的風送來一陣血腥味,霸天知道班瑟和自己一樣撐不了多久,強忍着骨頭散架似的疼痛持續送出鐵爪。
班瑟那邊空了兩回,霸天還在等下次刺中班瑟時帶來的實感,走出岩洞看見月亮的瞬間也看見迎頭砸下的鋼鞭。班瑟身上血淋淋的,兩個人誰都不像打赢的樣子,像是想到霸天會在倒在這一擊,她接着揚起的鋼鞭半天沒落下。
這遲疑不定反而讓霸天覺得好笑,擡頭問:“你從前殺外人毫不手軟,事到如今再殺一個人反而叫你害怕了?”
班瑟放下武器看了她一陣子,收起鋼鞭,把霸天提起來說:“這是外人教給我的,生命是很重要的事。被我殺死的外人不會再次醒來,如果她們在憎恨我,那我便帶着這份怨恨繼續走下去,帶着這份怨恨去涉足更多叢林。”
說什麼是外人教會的,不過是無用的優柔寡斷。因為這份優柔寡斷逃過一死對霸天來說不是光彩的事,還沒等她措辭完畢,班瑟便拎着她跳下峭壁,踩到下方突出的岩石。
自始自終沒有對視,班瑟認真低頭尋找着落腳點,霸天也不肯先開口。再差幾丈就要落地,在下落時漸疾的風聲裡,班瑟突然說:“不過我不恨你。”
霸天聞聲看過去,班瑟照着她以前的語氣說:“我不恨你把我捆起來丢到河裡,因為掉進再深的河裡我也有本事爬出來。”恍惚間還是班瑟還沒離開化龍谷的時候,班瑟開玩笑似的說,“所以多給我準備些果子來贖罪吧。”
她說完這句便帶着霸天落地,霸天還停留在下墜帶來的眩暈感裡,尚未習慣踩到實地,傲天就跑過來問:“班瑟你沒事吧?”霸天還在暗想班瑟的好人氣,班瑟點頭後她又轉向霸天,“霸天你也沒事吧,為什麼打着打着要跳崖啊?”
“為什麼都覺得是要跳崖……”蒼秾等人追着跑到跟前,對上霸天她還是很忌憚,“事情解決了嗎?”
班瑟笑着要說話,霸天卻說:“沒有。”衆人一起看向她,她從身上摸出片眼熟的樹葉說,“班瑟不是最終單人賽參賽選手,她的樹葉還在我這裡。”
班瑟瞪大眼睛诶一聲,摸出樹葉一看,果真隻是片普通的樹葉。霸天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氣,終于露出點笑意:“我是儀式的勝者,我是比班瑟更有資格守護化龍谷的人。”
蒼秾抿唇,戰天也跟着揪心起來:“那你的獎品還要不要?蒼秾她們的外痔問題真的很嚴重。”
蒼秾一腳把她踹開,霸天疑惑道:“獎品?”
丘玄生正要解釋,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的師娘乍然開口:“霸天。”丘玄生下意識噤聲,她伸手點了點外來的三人和班瑟,嚴肅地說,“你們幾個,都跟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