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拖着疲累的身軀回到城裡,隻過了一晚城中便流言四起,四處傳說沈寨主與神農莊使者協力擊殺危害戊窠城一帶已久的白毛水蛭,贊頌其保全戊窠城和平的義舉。
手臂脫臼的蒼秾被安置在銷鐵寨裡,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守着躺在床上沉睡不醒的蒼姁。殷南鹄寫下的求救信已經傳出,不日便會落到岑星詠手中,蒼秾的心情并沒有因此好轉,因為求救信一但傳出,戚彥的惡名就初具雛形了。
那天晚上事發突然,忘了提醒殷南鹄如果在戚彥身上發現紅線,就說明戚彥不是偷書傷人的兇手。也不知為什麼自己如此确定戚彥是壞人,可能是跟着戚紅混太久,不想和她形同陌路,蒼秾靠在床邊發呆,低頭望向安然躺着的蒼姁。
從前蒼姁和戚彥就算不是十分要好,也是同甘共苦一路走過來的。蒼秾默然遐想道,難道蒼姁也像自己不想和戚紅當仇人一般不願猜疑戚彥,所以才不肯醒來面對現實?
蒼姁還是安詳地睡着,仿佛沒有蒼秾這樣的煩惱。前不久聽她咋咋呼呼了一陣,差點就要接受了蒼姁是真夜之魔女的設定。年輕的蒼姁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蒼秾本以為母親會一直穩重和藹,原來她也曾是個毛躁草率的人。
聽見推門的聲音,是岑既白丘玄生端着洗幹淨的枇杷走進來。蒼秾打起精神來,問:“神農莊還沒傳來消息嗎?”
“小芒能日行千裡,按理說早就到了興州。”丘玄生在床邊的矮桌上放下瓷碗,說,“蒼姁前輩的情況不能在這裡熬下去,殷大娘決定明天就帶上她離開戊窠城。”
蒼秾驚愕道:“明天?”
“她和沈寨主拿了《五毒秘法》去研究,萬一給她們找到救醒姑母的辦法了呢?”岑既白期待地錘着腿,嘀咕着說,“為什麼殷大娘不讓我們參與,明明我也懂這些。”
“我們如今與殷大娘隻能算萍水相逢,她不信任我們是應該的。”丘玄生把剝好的枇杷遞給她,岑既白笑嘻嘻地接下,丘玄生又對蒼秾道,“蒼秾小姐,你的手還疼嗎?”
昨晚回來的時候沈飛雪緊急叫來醫師包紮,手臂裹在厚重的紗布之間,麻木得沒有任何感覺。蒼秾木然搖頭,岑既白咽掉枇杷打個響指,說:“我有個想法,你們跟我來。”
她說着拉起蒼秾起身,又扯上丘玄生走出房門。被岑既白拽着跑出房間,一路拐彎上樓跑到沈飛雪的會客室,三人在牆角蹲下來,岑既白擡手悄悄在紙窗上戳一個洞。
屋裡殷南鹄和沈飛雪的聲音隐約傳出來,蒼秾猛地站起身:“你的想法就是偷聽嗎?能不能做點光彩的事?”
“我這叫關心姑母安危,情有可原嘛。”岑既白壓低聲音把蒼秾拉回身邊,趕在蒼秾争辯之前揚起巴掌威逼道,“你不許說話,我都聽不見裡頭在說什麼了。”
來得太晚不知那兩人先前在說什麼,三人大氣不敢出,隻聽裡頭殷南鹄一拍桌子道:“于是你就用小夢的血來吸引水蛭?沈寨主的腦子轉得真快,不和我商量就動手了,還被蒼秾和丘玄生撞見。你沒看見她們臉上的表情?”
“沒有。”沈飛雪冷淡地回答,“我怎麼會在乎這些?小夢起到了她該有的作用,這就夠了。你我能站在這裡多虧她引去水蛭注意,殷使者不會忘了這個吧?”
岑既白大着膽子往窗上戳出的洞裡張望,沈飛雪轉過身來,吓得岑既白連忙蹲下躲避。殷南鹄沒回話,沈飛雪面對紙窗自言自語道:“我是個節儉主義者,有些東西就該發揮自己的作用,到最後一刻都不能放松。無論是我還是小夢,每個人都有必須完成的任務,為此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果然是一條藤長出來的葫蘆,都不是好東西。岑既白和蒼秾眼神交流一陣,同時在心裡暗罵沈飛雪和沈露痕。
屋外兩人義憤填膺,不想房間裡的殷南鹄卻帶着笑意說:“我也覺得這個世界上笨人太多,需要智者在前指引。想不到沈寨主與我不謀而合,将一人的意願加諸于千萬人,便能以萬人之力聚于毫末之微,做起事來事半功倍。”
沈飛雪跟着笑起來,岑既白驚疑交加捂住嘴巴,小聲跟身邊的蒼秾丘玄生讨論:“她們在說什麼?”
随便一聽就遇見這種大事,蒼秾連忙豎起耳朵細聽,沈飛雪說:“小夢和戚彥勾結偷走神農莊至寶,兩個人都死不足惜。戚彥機關算盡,殊不知這東西落到了我們手裡。”
屋裡傳來收東西的聲音,說話聲遠遠地傳來:“對銷鐵寨來說這幾天的死傷應該隻是小菜,我決不能再帶着蒼姁留在這裡了。沈寨主,接下來的事還要麻煩你來完成。”
殷南鹄的聲音還在原地,沈飛雪卻毫無聲息地推開房門。屋外三人被她撞個正着,岑既白立馬害怕地閃到蒼秾身後,沈飛雪歪頭問:“你們怎麼在這裡?”
殷南鹄帶着訝然的表情快步走到門邊,看見蒼秾等人臉上的表情很快露出笑容來,溫和地說:“正好我們要去叫醒蒼姁,你們也想第一時間和蒼姁說說話吧?”
居然能若無其事地聊起天來,蒼秾愣着說不出話,岑既白大大咧咧道:“是啊,我們想和姑母說說話。”她瞟一眼沈飛雪,問,“殷大娘,你們有辦法了?”
“算是吧。”殷南鹄帶上房門,說,“沈寨主發現《五毒秘法》中藏有玄機,可惜我資質平平,沒辦法看懂。”
不止是胳膊,蒼秾下巴也險些脫臼:“你把書給沈寨主看了?”
殷南鹄慌忙擺手說:“我在旁邊監督的,她沒有翻别的地方。沈寨主答應會為神農莊保守秘密。”
衆人看向沈飛雪,她故作姿态笑而不語,摩拳擦掌地走開了。殷南鹄拉着衆人跟上,問:“你們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