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秾哼一聲:“得了吧,我和小莊主不一樣。”
這回不滿的成了岑既白:“喂,你哪裡跟我不一樣?”
她抓着蒼秾要辯個清楚,丘玄生卻指着那兩道消失在夜色裡的身影道:“噓,殷大娘和蒼姁前輩要逃走了。”
轉頭一看,那兩人果然在巷子裡打了個轉就朝反方向跑去,傻子都知道是在繞路甩開跟蹤者。跟丢了就是前功盡棄,衆人不得不暫時休戰忍氣吞聲繼續跟蹤潛行。
那兩人十分謹慎地繞了好幾個大彎,稍有不慎就會跟丢。正當衆人筋疲力竭之時,兩人停在城東一戶不甚起眼的人家門口,殷南鹄拉住還想再跑的蒼姁,上前敲三下門。
應門的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孩,矮得殷南鹄和蒼姁都沒發現是她開的門。她像是在門後守候很久,聽見敲門聲就立馬開門,朝門外歡天喜地地喊道:“娘?”
站在門口的蒼姁和殷南鹄面面相觑,那小孩看清這兩人的面容,突然仰頭大哭起來:“你們不是我娘!”
深更半夜裡小孩的哭聲格外瘆人,蒼姁趕忙蹲下伸手安撫她:“你娘沒有來,先讓姨娘抱抱好不好?”
那孩子仍是哭個不停,躲開她的手後退幾步。蒼秾等人借着哭聲遮掩爬到房頂,從這個角度看去能瞧見原本熄了燈的屋裡猝然亮起燭火,睡在屋裡的人起身快步走出屋子。
夜色昏暗看不清那人的臉,隻看到她一腳踹翻那個孩子,罵道:“喊什麼,生怕仇家找不上你?”蒼姁吓得不敢動作,她直接将那小孩揪起來捂住嘴巴,低聲逼迫道,“蠢東西,你再喊一聲試試,信不信我把你鎖起來?”
丘玄生立即認出那人是誰:“是沈飛雪。”
“沈……”岑既白舌頭打結,“那那個小孩是……”
地面上的三人正為孩子的哭聲束手無策,殷南鹄試圖把她抱過來,說:“别說這種話,會吓着她的。”蒼姁也跟着說:“小戚紅,讓蒼姁姨娘抱抱。”
年幼的戚紅抽噎着問:“為什麼是你們,我娘呢?”
“你娘工作很忙,她去東街收保護費了。”蒼姁手舞足蹈地胡說八道,“你知道的,東街有那麼多戶人家,得收到猴年馬月啊?你娘她肯定要忙上一個月才來見你。”
這不是能讓戚紅滿意的答案,她仰頭又要哭喊,沈飛雪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舊錢袋把她的嘴堵上。蒼姁的正義感忽然上線,指着沈飛雪責問道:“你這不是虐待兒童嗎?”
沈飛雪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蒼姁轉頭又揪住殷南鹄:“你所謂的朋友就是沈飛雪?她真的會帶孩子嗎?”
“我那個女兒你見過的,就比她大幾歲。”沈飛雪說得毫不關心,她不知從哪摸出根麻繩迅速将戚紅兩邊手臂栓在一起,“這孩子太吵了,隔三差五一個沒看住就往外面跑。一個月裡她走丢了三次,下回我可就真的懶得找了。”
“你别上火,這不是我和蒼姁不方便嘛。”殷南鹄賠着笑說,“價錢的話好商量,你能不能再幫我們養幾天?”
“這不是錢的問題,”沈飛雪看一眼旁邊怒氣上頭的蒼姁,“你們在瑕軒原弄出那麼大的陣仗,多少雙眼睛都盯着呢。我帶着她就像帶着朝廷欽犯,這是加價就能解決的事?”
蒼姁語氣不善,問:“那你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沈飛雪毫不在乎地笑出來,“想讓這孩子安定下來,那就去勸岑莊主高擡貴手啊。叫岑莊主别對戚彥的家裡人趕盡殺絕,至少給她侄女留一條賤命。”
這話就是沖着找不痛快去的,蒼姁果然中計,上前一步說:“你胡說八道别扯上岑星詠,她不是那樣的人。”
沈飛雪拽緊手裡的麻繩,說:“你也别用這個态度和我說話,不然明天我可不知道這孩子會跑去哪。”
把戚紅留在她手裡隻會讓戚紅變成把柄,蒼姁立馬道:“好,你把這孩子交給我,我現在就帶她回神農莊。”
眼看局面就要無法控制,殷南鹄趕緊站到兩人中間調解矛盾:“就勞你再照顧她幾天,過段時間我會帶報酬來。”
“殷南鹄,你沒看出她是在要挾你?”蒼姁氣得不輕,說,“有本事就把小孩給我,以後的事情我自己擔。”
兩人之間劍拔弩張,戚紅張嘴要哭。沈飛雪又踹倒她,說:“岑莊主要戚彥全家的命,你不聽她的話留了個小的,你就不怕她怪你,到時候你也落得和戚彥一樣的下場?”
蒼姁賭氣道:“真到了那時候也是我死,和你沒關系。”
“好了好了,你們不要吵。”殷南鹄急得團團轉,“這時候最怕的就是内讧,你們各退一步,行不行?”
蒼姁不說話,殷南鹄拉住沈飛雪說:“我們今晚來是來看孩子的,不是來吵架的。你别和我們讨價還價,要是岑莊主想追究你也算是從犯,下場會和我們一樣慘。”
沈飛雪看上去還是不滿意,眼睛直往蒼姁身上瞟。蒼姁知道她故意氣自己,此刻有殷南鹄在身旁也不能鬧個你死我亡,隻好憋着氣轉頭去給戚紅松綁:“小戚紅,來這裡。”
戚紅身上的衣裳破破爛爛的,蒼姁把身上的外衣脫下來給她蓋。途中為了掩人耳目,沈飛雪也是一副進城要飯的叫花子打扮,估計她心情不好也有被人當成乞丐的原因。
見兩人衣食落魄,殷南鹄從身上取出幾吊錢:“給孩子買幾件像樣的衣服,再給她弄點吃的。”她回頭看戚紅,戚紅畏畏縮縮的,殷南鹄問,“她一見你就怕,你打她了?”
沈飛雪也不辯解,收了錢道:“這好說。”
看她那樣就知道毫無悔改之心,趴在屋頂偷看的戚紅抓起一塊瓦就想往她身上砸,岑既白慌忙把瓦片從她手上搶下來,低聲說:“你要做什麼?别沖動啊。”
“你們都看到了,那小孩是我。”戚紅瞪大眼睛,“我們不是朋友嗎?你們的朋友在你們眼皮子底下被虐待诶。”
“可蒼姁前輩和殷大娘是想救你的,”丘玄生竭力想聽清地上的殷南鹄和沈飛雪躲到牆角交涉什麼,她說,“沒想到當年的事沈寨主也有參與,是她把你藏了起來。”
“目前看來更像是戚紅被沈飛雪劫持了,想靠她收取贖金。”蒼秾說着,擡頭就看見戚紅起身要跳下去打沈飛雪,連忙出手拉住她道,“你幹什麼,别現在下去。”
“拯救自己的機會就在眼前,這誰能忍?”戚紅摸出銀針,“不過我有點打不過殷大娘,你們能不能幫着我點?”
“你都知道打不過了,還是從長計議吧。”蒼秾勸她冷靜,搬出道理說,“如今在殷大娘眼裡我們頂多是有點用的丫鬟,現在我們下去肯定會被當成追兵打死。”
小時候的自己就在地上被人當成狗栓,戚紅完全坐不住,蒼秾和岑既白都來按她,丘玄生遽然擡手示意三人安靜:“你們聽,似乎有腳步聲。”
三人停下扭打的動作,還沒聽出什麼門道便有十幾個手握長刀的黑衣人從遠處的草叢裡跳出來,蒼姁趕忙叫殷南鹄别跟沈飛雪扯東扯西。沈飛雪擡手抓起牆角銀槍,蒼姁護着戚紅躲到殷南鹄身邊,戚紅被蒼姁抱着,還是隻能大哭。
聽見地上的哭聲,戚紅又想跳下去幫忙。岑既白伸手拉住她,蒼秾勸說道:“還沒取得殷大娘的信任,我們貿然出去會被捅死的。你要是放心不下在暗處補幾刀就好。”
丘玄生和岑既白都看過來,戚紅心裡猶豫再三,在那群黑衣人裡看見幾個熟悉的臉。她握了握拳頭,最後說:“還看什麼,趕緊走吧。”